虽然是八月份,夏日的炎炎还未完全褪去,但可千万不要小瞧了这辽东一带的的温差,七八度都是给面子的了,加上小冰河时期的影响,那风呜呜的刮着,能让人脸蛋生疼。
这帮子向来娇生惯养的达官贵人,就这样在辽东中官镇守府的门外从下午五点多一直站到了十一点多,下午饭没吃不说,还要在这顶着大风和冻感。
武将还好一些,毕竟是吃这碗饭的,但是诸如辽东巡按御史匡海学这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文臣,可就有的受了,一个个站在寒风中直哆嗦,脸色也是被刮的通红。
可硬是这样百无聊赖的站了这么久,这群人心里的恐惧就越是与日俱增。平日里连皇帝都敢随意辱骂的辽东巡按御史匡海学,遇到刘瑾是真的有理说不清,愣是不敢放一个屁,只能乖乖低着头在门口候着。
而那辽东参将佟大福,也是第一时间赶到了镇守府门外。这下子,整个辽东地区文臣和武将的一把手都到齐了,乖乖地等着刘瑾的传唤。
对于外头的情况,刘瑾自然是知道的,要是以往虽然自己有司礼监掌印的身份,也不敢把这群人给得罪绝了,可如今自己是奉了陛下的圣旨的,只要自己把事情办好了,这辽东就算是被自己闹翻了天,也有陛下给自己顶着。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多站一会吧。武将权当操练,文臣就当是锻炼身体好了。陛下不是经常将什么“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挂在嘴边吗。
辽东中官贾存良这下子算是扬眉吐气了,以往可不但外头的那群地头蛇对自己不理不睬,就是自己中官镇守府里的人也是有些不听使唤,毕竟没有谁会傻乎乎的去捧一个弃子的臭脚。
可自从老祖宗来了之后,非但外头的人将姿态放到了最低,就差把自己的脸放在地上让老祖宗踩了。这镇守府里头的人也是对自己一口一个“中官大人”,一口一个“贾大人”的,可把贾存良高兴坏了。
“存良啊,去,把你们镇守府的大门给咋家挖个洞,不用太高,刚好能让你过去的就行,这帮子人想要见我们,那就必须把头给放低了钻进来,要是不愿意的,那咋家也不强求。”
看着外头的天色黑的差不多了,刘瑾才放下手中的筷子让贾存良去给那群人开门。
不过有一说一,这锦州城的溜肉段还真是好吃,等自己把事情办完了回京,一定要带个地道的辽东厨子回去。
看到镇守府终于有人出来了,门外的大小官员都松了口气,只要刘公公肯见自己,那么一切都好说。
这表面上的规矩和迎来往送,大家都懂,既然刘公公远道而来,那么这车马费和孝敬自然是不会少的。
看着一群人对着镇守府的门大刀阔斧的弄来弄去,这群人更加疑惑了,不明白刘瑾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原本镇守府的大门之上又被开了一道小门,仅仅可供寻常青年过去的样子,在场的大部分人想要进去,那都得乖乖的弯腰低头才行。
“刘公公说了,想要进去见他老人家的,送上拜帖和孝敬,等候传唤,再从这道小门进来。当然啦,如果有不愿意的,尽管自己带着人回去便是,刘公公一定会给予理解的!”
贾存良站在门口对着这群人扯着嗓子就是一顿喊,心里头那叫一个劲的舒爽。没错,就是这么拽,堕了你的威风还要收了你的银子,才能让你有机会钻进去拜见老祖宗,就问你服不服,就问你怕不怕?
一听只是刘瑾想要为难自己一道,既然都在这里站了这么久了,又岂会有现在离开的道理。再者,又不是自己一个人丢人,大家都是五十步没脸笑百步,一起丢人罢了。
打头阵的依旧是武将的代表辽东参将佟大福和文官的一把手辽东巡按御史匡海学。这辽东参将佟大福倒是出手阔气,一出手就是“东珠三十枚,百年人参二十枝,文银一千两。”
辽东巡按御史匡海学倒是只有送上了“文银二千两”的见面礼,不过这也算是一份厚礼了,让辽东中官贾存良一阵眼红,为何同在辽东这么多年,到头来最穷的还是自己呢?
可别小看辽东地区地处偏远,与云贵地区不同,这里虽然人烟不多,但是经济却不落后,单单凭着几近垄断的貂皮,人参两样东西,就足以带动当地的经济发展了,更何况还有诸如“东珠”这样的大宝贝,只要想办法运出了辽东,那必定会受到各地达官贵人们的追捧,有价无市也是常态。
随后又是其余稍微次一些的官员送上了拜帖和礼物。
可惜最后刘瑾说天色已晚,仅仅留下了辽东参将佟大福,辽东巡按御史匡海学,中屯卫指挥使冯汉武等七个在辽东较为重要的人员谈话,其余人等则一律先行归去,礼物倒是一份不落的照单全收。
“卑下参见刘公公,多谢刘公公恕罪!”
几人不敢抬头看坐在殿上吃东西的刘瑾,行完礼后就低着头站在那里,生怕又有什么举动引起了这位大太监的不满。
“好了,存良啊,快给几位大人赐座吧,大家可都是我大明的肱骨之臣啊,哪有站着的道理。”
“好嘞,老祖宗。”
应了一声,贾存良就笑眯眯的亲自给七人抬了凳子,毕竟大家也是相识多年,以后还要继续共事,把关系闹得太僵也不利于自己的发展。
朝着刘瑾和贾存良道了一声谢谢,几人才坐了下来,毕竟是站了一天了,终于能够坐下来,大家都放松了不少。
几人刚刚落座,就又有小太监给大家上了热气腾腾的姜茶,用来祛祛寒。一时间,在场的几人对刘瑾更是感激了。
说来也怪,本来这群人就没做什么对不起刘瑾的事情,莫名其妙被责罚了不说,还送上了不少东西大出血,可刘瑾仅仅是给他们了个凳子,又给了他们一杯姜茶,就获得了大家的感激。
人心如此,何不利焉?
“好了,今天辛苦大家了。咋家也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才亲自来到辽东的,实在是身负重任啊,还请大家多多配合,以后再陛下面前,咋家自然也会替诸位朝廷的肱骨美言几句的。”
“刘公公远道而来,不畏艰险,实在是令我等佩服啊!还请刘公公尽管吩咐,既然是陛下的意思,那么我等必定会全力配合刘公公的。”
别看这辽东参将佟大福是个武将,说起讨好的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丝毫不觉得与自己一嘴的络腮胡有些格格不入。
“既然是这样,那咋家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前几日,内阁那边收到了大同方面传来的消息,说是那鞑靼人连续受灾,没了活下去的口粮,要对我大明发起掠夺,如今已经兵临大同城下,朝廷对此已经派了宣府的参将杨继胜带兵前去大同支援。”
“可陛下是什么人?那可是天下兵马大元帅,用兵如神,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了这群该死的鞑靼人必定有阴谋,并且怀疑鞑靼人进攻大同只是声东击西的障眼法,而这辽东才是鞑靼人最终的目的地。”
“为了防止消息走漏,陛下说必须派一个自己亲信中的亲信前来辽东才能让他放心,就是张永那个东厂的厂公也不行。”
“这不,咋家也只好为了陛下和大明,不惜千里迢迢来到辽东指导工作了,还希望你们务必配合啊!”
听着刘瑾一会儿夸陛下,一会儿夸自己的,这群人都有些云里雾里,好在最后还是把事情给说清楚了,其实就是鞑靼人进攻大同,但是陛下担心鞑靼人对于大同只是佯攻,真正的目的是劫掠辽东,这才让刘瑾前来指导工作,也起到监军的作用。
一听只是一群连年受灾,饭都吃不饱的鞑靼人,在场的人顿时就没那么紧张了,况且这鞑靼人现在还在大同的,会不会来辽东都是一个未知数。
即使真的来了,凭借着这锦州城的坚固和辽东的士卒,又岂会真的怕了这群异族呢?
“那么刘公公,不知道我们应该如何配合您的工作呢?陛下对此可有指示?”
辽东巡按御史匡海学抬起头一脸讨好的看着刘瑾。
“陛下说了,对于辽东,要做的只有四个字,坚壁清野!”
“简单来说就是把锦州城外的所有军民百姓全部迁回到锦州城之内,搬得走的粮食物资全部搬回锦州城,搬不走的全部一把火给烧了,就是那地里头未成熟的作物,也要通通销毁!”
“总而言之,绝对不能给那群狼子野心的鞑靼人留下一丝一毫,一针一线,一钱一粮!要严格的践行搬光,迁光和烧光的战略部署!”
听了刘瑾的话,大家都是浑身一哆嗦。
你要是让我带兵直接去与那鞑靼人真刀真枪地干一场我都没话说啊,你要让我们把锦州城外的军民百姓全部迁回锦州城,这可是要我们的命啊!
暂且不说这群士卒愿不愿意,就是那群百姓,人家世世代代居住在那里,祖祖辈辈留下来的房屋,田地全部都在城外,你要是把人全部迁走了,地怎么办?你要是把作物全部烧毁了,人怎么办?
要是那群鞑靼人真的来了也就罢了,要是人家不来,自己这算什么事?激起了民变可不是那么好玩的。
当即,大家都认定,这根本就是刘瑾这个没有文化的太监自己想出来的所谓的战略部署,就算真是陛下的提议,出了事也不可能怪陛下啊。
“刘公公,这样做恐怕有些不妥啊,我们凭什么将那城外的军民百姓强行搬迁呢?一不小心可是要出大乱子的!”
“凭什么?你说凭什么?就凭咋家是刘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