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朱宸濠面色难看的回到自己的临时行宫,刘国豪就知道这肯定是鄱阳湖水贼又失利了,巧妙的避开了这个尴尬的话题,刘国豪就对着朱宸濠跪下来行了一礼:“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到此人又称自己为陛下了,朱宸濠嘴上摆摆手道:“孤也只是顺应天命了,现在才刚刚起事,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对于自己的近臣私底下称呼自己为“陛下”的事情,朱宸濠其实已经默认了,甚至已经让人开始准备金刀龙袍,为登基做准备。
“陛下乃是太祖嫡系血脉,根正苗红,又是有德之君,如此顺势而为,必定能成大业!”
“陛下,这是臣让人赶制的龙袍,图案颜色纹理与太祖爷当年的一摸一样,您且过目。”
话音刚落,朱宸濠的贴身太监,也是从前宁王府的伴伴胡钧就毕恭毕敬地捧着一脸明黄色的龙袍走了过来。
见状朱宸濠大喜,连忙起身走了上去,一把从胡钧手中小心翼翼的接过龙袍,仿佛生怕弄坏了一般,随后就开始聚精会神地端详了起来。
看着这条通体金黄,面有九须,双眸漆黑有神,一副不怒自威的天上神龙,朱宸濠心底就有一种不由自主的敬畏和胆怯,一种对于自己谋权篡位的胆怯,一种对于真正的正统,也就是朱厚照手中的皇权的敬畏,甚至开始喘起了粗气。
可是,这禁物是多么的诱人啊,多少人赌上身家性命就是想穿一穿这龙袍,体会一下至高无上的权力,多少人为此家破人亡,多少人为此争得头破血流。如今这东西好不容易到了自己手中,不穿一下又怎么对得起自己朱宸濠的姓氏呢?
深吸了几口气之后,朱宸濠就将那明黄色的龙袍批到了自己身上,然后转了一个圈,坐在了正堂的椅子上,装模作样的摆出了一副威严的姿态看着前方的几人。
胡钧和刘国豪都是老戏骨了,当即就不假思索的跪了下去,样子比清明节时候给祖宗上坟还要恭敬,嘴里喊着:“陛下威武,陛下圣明。”
就在朱宸濠沉迷于自己的皇帝生活之时,叶贽不合时宜地走了进来,看到身上披着龙袍的朱宸濠和跪在地上三跪九拜的两人,心头的怒火腾的一下就上来了。
“殿下,这是哪个奸人给您做的,实在是大逆不道,胆大包天!”
“莫非您忘了,我们起兵的原因是因为陛下受奸人蛊惑才犯下了诸多的罪行,我们为的是清君侧,而不是自己做皇帝啊,您忘了吗!”
听到叶贽又在那里给自己泼冷水,朱宸濠不乐意了,不回答叶贽的问题,开口就是一声怒喝:“你进来之前为何不事先通报!想不到你居然不知礼节!你将君纲臣纲放到哪里去了?”
“还有,见了孤为何不下跪!”
披着龙袍,眯着眼睛瞪着叶贽,朱宸濠第一次感受到了权力巅峰的滋味,一种足以让人抛弃人世间所有道德礼法的滋味。
可惜,假的终究是假的。猫装的再像,终究也成不了老虎。身为一方大员,堂堂正二品的江西布政使,叶贽自然是见过朱厚照和曾经的弘治皇帝的。
看着眼前有些不伦不类的朱宸濠,心里发出了一丝讥讽和苦笑,要不是自己已经没了退路,将全部身家性命压在了你身上,谁愿意陪你在这里装模作样。
听了朱宸濠的话,叶贽也不与之僵持,也随着两人的模样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还喊了一声:“参见殿下。”
虽然此人没有叫自己陛下,但朱宸濠已经很满意了,毕竟以前叶贽可没有对自己行过大礼。如此一来,朱宸濠的脸色才好了许多。
“叶先生快快请起,你们两个也起来吧,何必如此多礼呢,快快起来,快快起来。”
见状,本来还想劝诫朱宸濠几句的叶贽,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看着一脸小人得志的刘国豪,心里就是一阵恶心。
“殿下,我开始要告诉您,鄱阳湖的水军在江湖海的带领下,剩下的三千多人已经全部倾巢而出,打算一举拿下岳阳了。”
“臣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说完叶贽就一脸不平的退了回去,留下了殿中笑眯眯的三人,看着叶贽吃瘪的样子,心里就是一阵舒畅。
江湖海这边,也不打算再藏着掖着了,根据第一次袭击的情况来看,对方的水师规模并不大,估计也就在两千人上下,要是不借助火器,根本就不是自己这群百战之师的对手,如今自己带着手下倾巢而出,就算是用人海战术,都要把对方打得落水而亡,溃不成军!
再者,自己这次可不怕对方再弄什么花样了。有了上次的经验,江湖海回去以后就派人抓来了大量的渔民,让他们驾着渔船为自己的大军开路,如此一来无论是水雷还是火炮,都有人为自己抵挡,到时候短兵相接,莫非还会怕了这群卫所的废物不成?
“报告胡大人,又发现敌人来犯了,看规模估计有四千人的样子,还请大人早做准备。”一名大明皇军的传令旗冲了进来。
一听这群人才被打了一次还不长记性,胡彪一脸不屑,当即就下令全军进入警戒模式,随时准备战斗。
登上了指挥舰,看着慢慢逼近的敌人,大内义德的手压紧了腰中的倭刀,尽管自己已是身经百战,可是面对战斗和死亡,依然保持着应有的敬畏和警惕。
“快到了,快到了!”
“砰!”
平静的湖面上又是泛起了一阵巨大的涟漪,被逼着冲在前头的渔船顿时就被炸的支离破碎,运气差的渔民开始被巨大的冲击力肢解,运气稍微好一些的则落入了水中,拼命挣扎着。
“放!”
胡彪一声令下,一个接一个的神火黑鸦就飞上了天,对着水中的小船席卷而去,船上的大明皇军则开始拉弓,对着在水中挣扎的“敌人”发动了攻击。
“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啊,我们不是反贼,我们都只是上饶一带的渔民啊,都是被朱宸濠那狗贼给逼的。”
看着水里哭好的人群,大内义德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屑。这种苦肉计你拿去骗别人还行,自己在倭国的时候可是特地学习过无上兵法《三国演义》的,自己才不会吃亏上当!
这时候胡彪有些懵了,发现冲在前面的这群人的船和服饰的确不像是水贼,又看了看那停滞不前的几十艘船,胡彪当即就明了了情况。
“所有人暂停攻击,严阵以待,切莫放松!”
“水里的人听着,不管你们是不是我大明的百姓,要想活命上岸的,全部游去东北角,从那里上岸以后服从我大明皇军的管教,否则以叛军论处,格杀勿论!”
说完胡彪就派了一堆人前去东北角的河岸接管这群落水的人。听到对方不再射杀自己了,这群可怜的百姓才拼了命往前游去。
运气好的很快就上了岸,受了伤的则拼命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沉到了水底。对此胡彪也是无可奈何,物竞天择,总是有人要牺牲的。
看着前方大明皇军的动作,江湖海对这群废物的卫所兵更加看不上眼了,慈不掌兵的道理都不懂,你还打什么仗,现在没了那些歪门邪道,看爷爷我不把你剁碎了喂鱼!
为了防止敌人还有后手,又不愿措施良机,江湖海将最后的十艘渔船逼下了水,让他们前去探路,自己则准备发动进攻。
心里百般不愿,但是不去就是死,去了说不定还能活,这群渔民也只好闭着眼睛向前冲去,准备着步入同胞的后尘。
看到来的还是渔民,一时间大明皇军有些不知所措,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最终胡彪还是心一横下了令,直接发动攻击,至于是生是死,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神火黑鸦又一次飞上了天际,化身成了一道道催命符,朝着这些小舟奔袭而去,每碰到一条小船就将其毫不犹豫地撕毁。
看着天上的怪物飞来,这群渔民也不傻,纷纷抢先跳下了水,扑通扑通就朝着胡彪口里的东北角游去。
说来也是江湖海没脑子,要是他多少读过一点正规的兵法,也不至于如此错失良机。要是派人伪装成渔民,恐怕现在已经上岸与大明皇军搏斗了,届时再趁乱发起海战,自然也就胜算大增,又何必如此费劲呢?
见到这群人如此不争气,江湖海是又气又怒,好在这群人已经为自己探明了道路,于是江湖海毫不犹豫的让人打起了旗语,下令全军出击,与这群废物短兵相接,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残忍!
看到主舰上打出的旗语,三千多名水贼开始扬起了大帆,呜哇哇地往前冲去,在他们的心里,上次的初战失利都是因为对方的歪门邪道罢了,如今没了这些旁门左道,对方就是一群拔了牙的老虎罢了,何惧之有?
只要等自己靠了岸,到时候就是又一场屠杀!想着军中广为流传的吉安府之战,这群水贼就是一阵心头火热,巴不得早点投入大明皇军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