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七章 奸国论(1 / 1)

“奸臣”这两个字,无论放在哪个时代都是一个贬义词,都是不受大众推崇,不受百姓喜爱,不受君王信重的一个群体,更是国破家亡的罪魁祸首,是百姓不得安宁的始作俑者,是要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遭受万人唾弃,臭名远扬千古的代名词。

但是,如今朱厚照却以天子之尊,一国之主的身份说出了:“谁道奸臣不治国,朕需要的就是你这样的治世之奸臣!”之类惊骇世俗的话,实在是有些离经叛道。

听到朱厚照夸自己是“奸臣”,张罗满不但没有愤慨大怒,亦没有一脸委屈,反而有几分欣喜若狂,仿佛是那潜藏多年的珠玉遇到了慧眼识珠的匠人,又像是那居于槽枥之间多年的千里马遇到了自己的伯乐,顿时就迸发出了属于自己的光彩。

“陛下此言何意,还请陛下明示。”被松绑了的张罗满并没有直接谢恩,反而问起了朱厚照话中的意思。

“朕在詹事府之时,几位师傅告诉朕,君子挟才以为善,小人挟才以为恶。挟才以为善者,善无不至矣;挟才以为恶者,恶亦无不至矣。愚者虽欲为不善,智不能周,力不能胜,譬之乳狗搏人,人得而制之。小人智足以遂其奸,勇足以决其暴,是虎而翼者也,其为害岂不多哉!”

朕登基以来,观诸臣,察百事,理万机,终明“自古昔以来,国之乱臣,家之败子,才有馀而德不足,以至于颠覆者多矣,岂特智伯哉!故为国为家者,苟能审于才德之分而知所先后,又何失人之足患哉!”之意,随后朕自知“奸臣亦有大用也,且自抒奸国论。”

“敢问陛下,何为奸国论乎?”张罗满的兴趣比朱厚照还要高,显得很是急不可耐。

“奸臣者,首先必为臣。为臣者,必是才高八斗心思活络之人也,若是无才,则不仕也,不得进龙门,若无心计,则不可立足于朝野,故能为奸臣者,必是人中龙凤也!”

听着朱厚照的话,就连向来心宽体胖的刘瑾都是吃了一惊,不知道陛下何以说出了如此引起众怒的话语,心想着要不要提醒一下陛下慎言。

“陛下此言甚是有趣,妙哉,妙哉!”张罗满鼓起了掌,丝毫不避讳这些话会得罪多少人。

“在奸臣看来,国家无事磨嘴皮,临事一死报君王的忠臣才是国之毒瘤,这是万万要不得的,国家真正需要的是能干事的臣子,不管奸臣还是忠臣,只要能给国家给朝廷办好事,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能使自己的治下百姓安居乐业,那么便是一位合格的臣子了。”

“敢问陛下,廉洁至极,却迂腐无用,此等风骨之人,于国于民又有何用邪?虽能中饱私囊,然却可充盈国库,富国强民之人,莫非就因为一个奸字将其永不录用吗?”张罗满也开始提出了自己的观点,这些话要是被那群闲的发慌的御史言官听到了,必定要引起一阵动荡和波澜。

“哈哈哈哈,想不到你一个小小的九品芝麻官,竟也不知位卑而足羞之意,不愧为一个国需之奸臣!”朱厚照也不客气,言语之间动不动就是奸臣二字,这也对亏了这张罗满也是个奇葩,要是这些话是对着奉天殿内的大群忠臣来说,想必少说也是一起“天子辱臣,臣血溅金銮”的佳话了。

“陛下此言差矣,臣虽位卑言轻,然活的也算坦荡自在,不光让这治下百姓连年丰收安居乐业,自己的小日子过得也还算滋润,不瞒陛下,去年一岁,除俸禄之外,臣的额外收入可是高达三百余两银子呢!”对于自己的贪污行为,张罗满丝毫也不避讳,反而有几分自豪。

“你这人也算是坦荡,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只要你不过多损害朝廷的利益,中饱私囊一些又何妨!与其让那些不干事的贪官给把银子取了,倒不如养你这样的治世之奸臣!”

“那么朕且问你,若是将你外放升官,你又欲如何?”

“那就要看陛下敢给臣什么职位了。”张罗满笑眯眯的说着,也不怕被朱厚照迁怒,更不考虑自己这个屡次获得吏部京察上等评价的“好官”人设崩塌之后会引发何等的众怒,又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讨伐。

“朕要你去做督察员的御史,专门治理这天下的贪官污吏,你当如何啊?”朱厚照也是饶有兴致,打算来个以贪治贪。

这下子轮到张罗满尴尬了,他没想到朱厚照会让自己这样的贪官来个两级反转,摇身一变成为自己平生最为厌恶的清流,再想到那群清流的穷酸模样,更是一阵恶寒。

望着这个从自己进门起就一直伶牙俐齿巧舌如簧的大奸臣也吃了瘪,朱厚照不由得有些高笑,不过对此人的理论和作风却是实打实的佩服的,毕竟这杨广县的政绩是满朝上下有目共睹的,毕竟想要马儿跑,得让马儿吃草嘛。只要此人能办事,自己并不介意其为自己考虑一些。或者从经济角度的层面分析,只要此人给自己给朝廷创造的财富或者说净利润大于其贪没的价值,那么自己也是可以接受的。

“你放心,朕可不会断了你的财路。朕要你替朕清查无用之奸臣,扶持治世之能臣,简而言之就是除去那些拿钱不办事尸位素餐之人,替朝廷留下真正能办事的人,你本就深谙此道,想必对于自己的同道中人,也是了如指掌吧。”

“你每次替朕拔除一个无用之人,朕就将其贪污所得的银两分你二成,这总比你自己捞钱来的快吧,况且照你这样捞下去,什么时候东窗事发了,朕可保不住你,有如此才干,何不为国效力,肃清吏制呢?”还是熟悉的套路,一个大棒一个枣,一套组合拳下来,打得张罗满晕头转向。

想到自己要是忤逆了朱厚照的意思,估计在场的锦衣卫立马就会将自己拿下,让自己身败名裂,张罗满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况且自己既然肯和朱厚照“坦白从宽”,自是打着弃暗投明的想法,况且现在还能保障自己的利益,又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想到此处,张罗满立即拜倒:“臣愿庶竭驽钝,为陛下效犬马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