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朱厚照就召见了胡彪。这个粗中有细的精壮汉子,让朱厚照着实感兴趣。此外,之前朱厚照派去探查胡彪底细的锦衣卫探子也带着结果回到了京师。
“回禀陛下,据我锦衣卫在宣府的兄弟查问,胡彪此人真名胡广山,其父曾是宣府的一名参将,后于土木堡一战中战死,胡广山承袭父职后,在宣府边军中任了一名百户。此人因揭露了现任宣府同知孙程和杀良冒功,克扣军饷的事情而被追杀,随后此人更名为胡彪逃至了京师。”
听着锦衣卫的秘报,朱厚照对此人的召见愈发期待了。毕竟在那个等级森严的时候,敢揭露自己的上官的上官的上官的人,可以说是天下鲜有的。如果此人衷心,倒是可以培养一番委以重任。而那个宣府同知孙程和的名字,也被朱厚照记在了自己的小本本上。
“陛下,那胡彪到门外了,正在候传呢。”刘瑾嚼着豆子跑了进来说。
“草民胡广山,参加陛下,多谢陛下开恩赦罪。”胡彪说完再一顿首。
“你先前不是说自己叫胡彪吗?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怎么现在见了朕,又改名胡广山了,你可知你这是欺君之罪?”朱厚照带着开玩笑的语气问道。
“还望陛下开恩,草民并非是有意欺瞒陛下,只是…”
胡彪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经历说了出来,内容与锦衣卫所报相差无几。见到这胡广山并没有隐瞒或者欺骗自己,朱厚照满意的点了点头。
“怎么朕还没问,你就自己全部交代了?莫非你以为朕叫你来是要听你讲故事的?”
胡彪仍然跪在地上,:“陛下既然能在这豹房之中召见草民,说明已经将草民的过往摸得一清二楚,那么草民自然也就没有胆子再欺骗陛下一次了。”
胡彪言语之中没有丝毫破绽,也没有一点虚情假意。这也更加坚定了朱厚照要重用此人的心思。
“好了,你很不错。你以后就继续叫这胡彪吧,那胡广山已经死了,免得打草惊蛇。等时机到了,朕自然还你和边军将士们一个公道。你先起来吧。刘瑾,给我们的大英雄搬个凳子。”
“谢陛下赐名,草民也为宣府的兄弟们谢过陛下了。有了陛下这句话,大家为国尽忠也无怨无悔了。”说完胡彪也不拖泥带水,自顾自的坐在了刘瑾亲自搬来的凳子上。
“朕今天找你来,是有一件事要交予你。朕与那群倭人立下了赌约,明日各派一人比试,朕便想给你一个机会。这场赌注可不小呢,你可有把握?若是没有直说便是,朕另择贤明。”
“请陛下放心,我胡彪定当为陛下拔得头筹!”
“好,好!朕就喜欢你这样的痛快人。刘瑾,将成祖时期留下来的那几把剑取来。”
“陛下,那些可都是名器,您…”
“休要废话。”
刘瑾带着两名小太监捧着三把未出鞘就散发着寒光的宝剑走了进来。
“这乃成祖皇帝当初荡平鞑靼以后取三个部落的至铁命天下名匠耗时八年打制而成。如今朕将其取来,你自己选一把明日出战时用吧。”
一听是永乐大帝留下的宝物,绕是胡彪再胆大也不敢触碰的,连忙推辞了几番。
“勿要啰嗦,朕让你拿你就拿,既然朕敢借你使用,那就不怕你弄坏了他。再者,若是能被那倭人的破刀弄坏了,也配不上成祖的重视!”
胡彪闻言也不再推辞了,走上去拿了最右边的一把剑,因为古人以左为尊,所以拿这最右边的剑也是一种谦虚的门道。
胡彪所拿起的这把剑名为“瓦破”,是当时成祖荡平瓦刺以后下令打制的,采用的乃是上等的陨铁,据说经历了总共一千二百多个匠人的反复锻造才初具雏形。因为材质的缘故,拿在手中如若无物,灵活自如。
至于此剑的锋利程度,也只有明日用倭人试一试了。
当夜回到顺天府尹给自己安排的住处,胡彪便拿起“瓦破”,准备试试剑法。
“湖畔镜影独酌酒,吾辈举剑试撩月”,这才是大丈夫应有的快意人生吧。因为出身无行武世家的缘故,胡彪的一身功夫在两万余宣府边军中也是排得上号的。
惨白的月光,静谧的子夜,胡彪在月下舞着剑,望着天上的月亮,不知道仍在宣府的弟兄们过得怎么样了,只要那人还在同知这个位置上一天,恐怕弟兄和百姓们的日子都不好过吧。
“学得好武艺,卖与帝王家”,我胡彪这辈子没有大的志向,但是眼里也绝容不得沙子。如今天子厚爱于我,我就不能辜负了陛下的一片苦心。终有一天我也要出人头地,还边军将士和宣府百姓一个安宁!
胡彪的剑法行云流水,一看就是几十年坚持下来的成果。据说他的这套剑法乃是家传,名为“弦月剑法”,这“弦月剑法”充分利用了剑的另一特性—韧。
许多人只知道一把好剑可以做到刃如秋霜、吹毛刃断、削铜剁铁、斩金截玉、削铁如泥,但是大家都忽略了,一把好剑首先是从它的材质和做工上评判的。
好的材质可以使剑刚中带柔,不仅可以削铜剁铁,还可以做到百折不屈,柔而不断。这把“瓦破”采用的正是天下少有的陨铁打制,所以其韧性自然尽如人意。
一套“弦月剑法”练完,已是三更。胡彪酣畅淋漓,心满意足的上了床,准备明日一战成名,不负陛下的厚望。
次日一大早,五城兵马司的人早早就赶到了朝阳门附近的演武场周围维持秩序,路过的百姓充分发挥了“看热闹不怕事大”的群众精神,奔走相告,不一会儿,围观的百姓就多了起来。
内阁听说了此事,也派人过来观察。因为朱厚照皇权的加强,并且朱厚照自幼就喜欢征战沙场的性子,在东宫之时常常研究边疆地图,研究军事战略,如今登了基,只要陛下不再四处出游乱跑,内阁也懒得管他要和谁比试了。
宫本四郎带着十个随从,穿着倭国武士特有的服装,还带了个斗笠,人人拿着武士刀,只有宫本四郎和另一名相貌不凡的男子手中提着的是正统的倭刀。
大明百姓难得见到这种“奇装异服”,纷纷朝着这些倭人投去了好奇的目光。若是有人告诉他们这些人和倭寇是同样的东西,恐怕百姓们立马就行“谈倭色变”,像潮水一般退去吧。
今天的朱厚照倒是没有戏弄这群倭使,毕竟朱厚照也想着校验一下这胡彪的本事。所以没过多久,一身戎装的朱厚照就带着几个随身侍卫和刘瑾,以及新收入麾下的胡彪走了过来。
“大家好,我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兼任四方总兵官朱寿,同志们好!”朱厚照换上了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学着后世的伟人,对着台下的百姓们喊道。
本以为能像后世在电视上看到的一样,台下的百姓都大喊:“首长好!”,自己再来上一句“同志们辛苦了!”,那该多威风啊。
不料台下围观的百姓听了朱厚照的自我介绍,什么“天下兵马大元帅兼任四方总兵官”,一点反应都没有,还纷纷议论道:“这人是谁啊?”“应该是唱戏的吧。”
“你看那群人的衣服多奇怪,难不成今日是哪个戏班子要在这里唱戏?”
“哎呦喂,这你都不知道,这可是京城有名的戏园子“仙鱼羊”里的名角呢,里面的王东家是我家亲戚,早就告诉我哩,今日他们就是要在表演呢!”一个老头插着腰,说得好像真的一样。唬得周围的人一愣一愣的。
要是我们的小朱同志听到了这些话,指不定要爆发自己的祖安血统了。“戏园子你嘛捏?你看朕这样子像唱戏的吗?”
台下五城兵马司的人见到自己的陛下被冷落了,赶紧齐声大喊:“参加天下兵马大元帅,朱将军威武!”
朱厚照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是个可塑之才啊!
“你看,我就说吧,这“仙鱼羊”不愧是咋们京中的大戏园子儿,这演员多逼真,就跟真的五城兵马司的人一样哩!”刚刚那个老头越发为自己亲戚家的产业骄傲了,好像是他家自己的产业一般,在和旁边的人夸夸其谈。
“哟,这阵仗,了不得,了不得啊,大手笔,这真是大手笔!”旁边的老头也跟着迎合着,还朝那个“东家的亲戚”走近了一些。
“刘老头儿,这“仙鱼羊”要演的是什么啊,你给大家伙儿透透底呗。”一个老太太问,原来刚刚那个老头姓刘。
见到有女子发问,刘老头生怕出丑,好好地定睛一看,思忖了半饷,慢悠悠的开口道:“这表演的是那永乐大帝亲擒鞑子嘞!”
也许是觉得只有永乐大帝才能配的上“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响亮名头,也有可能是永乐一朝的盛世世代之间口而相传,让无数的大明百姓都无比向往那个传说中的盛世,所以刘老头才信誓旦旦的说这是永乐大帝吧。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看来爱看热闹的习惯是百姓们从古至今都有的,甚至还有不少小商贩挑着茶水和糖果,到附近摆起了摊位。
在百姓们期待的目光中,充当了“临时裁判员”的鸿颅寺少卿杜可宗敲响了擂鼓,宣示着这场大戏拉开序幕。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