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破人亡,竟然还换不来一丝公平正义,苏度难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他在医院里躺了小半年,几乎把家里的钱财全都花尽了,才治好自己的伤。可是他永远也不能站起来了,妻子和儿子的后事都是村里邻居帮忙操办的。
其间,村支书来找过他几次,都是劝他接受和解,拿钱了事。
苏度难不认。
村支书好话坏话说尽了,可是依然没有说动他。
村支书也是看着他长大的,拍了拍他的手:“孩子,你咋那么倔呢?人家家里势力大着呢!他可说了,不管花多少钱,都要把这事儿摆平!你要是再不识相,他们一分钱都不给你!”
苏度难愣愣地看着他,许久,还是摇了摇头。
村支书劝不动苏度难,也不再多说这件事了,“我告诉个事儿啊,撞人那家把咱们村口的旱河桥修了!”
苏度难一愣,这都哪跟哪啊?
村支书向他解释:“那家说了,怎么说也是两条命,他得积福消灾,所以修桥铺路也算是给自己积福消灾了。”
苏度难听完,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害了两条人命,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却要修座桥,给自己积福消灾,这是多么可笑的事!
再可笑,这也是现实。
苏度难回家以后,看见那座翻新的旱河桥,还有那迎风招展的大条幅——“感谢锻轧厂捐助”,心里简直堵得难受。
李永秋看完苏度难写的这些东西,心里也很难受。可是该问的,他也不能含糊了“你住了小半年的医院,也就是说你根本没有看到修桥的时候,有人被扔进桥墩子里。”
苏度难露出一个愧疚的表情,点了点头。
合着他就是想利用这个机会把宋杰给送进监狱,但又不敢明着撒谎,所以提供了含糊的假证词。
李永秋对苏度难感到又可怜又可气。
他这段假证词让他们抱了很大的希望,耽误了时间,干扰了方向。
可是李永秋还是很能理解他的心情,虽然证言是假的,但是偶然碰触到了真相。
事已至此,刘思宇先把这段揭过,“那你当天为什么又会失踪?村支书为什么又会把你藏到地窖里?”
苏度难脸色有些犹豫,一方面他的确是生村支书的气,不明是非;另一方面,这些年村支书对他家照顾有加,对他也是有几份恩情,有些话不是想说就能说出口的。
李永秋看着他犹豫,知道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所以也不逼他,静静地等着他。
过了很久,苏度难还是拿起了纸笔。
昨天早晨,何长勇和刘德胜送昏迷的辅警去医院的时候,村支书来到了苏度难家里,告诉他,警察同志委托村委会照顾他一段时间。
苏度难当然不疑有他,再加上两个警察同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所以他相信了村支书。
村支书告诉他:“村子里那么多事情呢,我不能在你家守着,我把你接到村委会待一会儿吧!”
苏度难想想也是,哪能让别人在家陪着自己,就准备摇着轮椅去村委会。
村支书拦住了他,“你那轮椅又旧又破,走在咱村的路上,还不得悠荡散架了?我把三蹦子开过来了,你就坐小车上,我给你带过去。到了那儿,你就在我们村委会坐着,也用不着轮椅。”
苏度难一听,也觉得很有道理。
没想到,村支书拉着他,并没有到村委会,而是到了自己家院子。
还没等苏度难反应过来,村支书打开地窖门,把他关了进去。
苏度难在里面使劲儿拍门,却并没有人应声。
好在这个地窖不是全封闭的,留了一个气孔,速苏度难就靠着这点氧气撑过了一天一夜。
李永秋秋心想,这个人的命真是硬,遇到一次大车祸,被人关进地窖一天一夜,竟然都活了过来。
转念一想,这个人就是求个公理公道,却遭了这么大的罪,这世间的事真是无奈。
李永秋抽空把情况打电话向高梁进行了汇报,高梁听完也是沉默了许久。
他既不忍心埋怨苏度难,也不得不说苏度难实在是糊涂。
二中队的审讯也结束了,笔录交到了高梁的手里。
高梁翻看之后,折到审讯室,“我还有些问题,要问问他。”
杜志春不知道是不是笔录里漏下了什么,“用不用我留下跟你一起讯问?”
“行,杜哥,再陪我一段!”高梁当然愿意了,他转向村支书,“刚才我们的同事跟苏度难聊了聊。他说,你一直很照顾他。”
听完高梁这句话,村支书低下了头。高梁和杜志春只能看见他花白的发顶。
高梁继续说:“但我不明白,你对苏度难也并非心怀恶意,那为什么还要害他呢?”
“我没有要害他。”村支书抬起头,胡乱地摆了摆手,“我就想把他关在我家地窖里,不让他跟你们乱说话!”
高梁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也知道苏度难的妻子和儿子是怎么死的,你为什么不让他讨回一个公道?”
“讨回什么公道啊?”村支部的语气里带着满满地无奈,“人死不能复生,人家钱赔得够小苏过下半辈子,这有什么不好?再说了,我们村子要动迁了,也是这个大老板买下的地。小苏这么闹下去,对村子也没好处啊!”
“你认为苏度难这是‘闹事’?”高梁语气没有什么波动,但是明显已经很生气了。
村支书也很为难,“这么多村民,不能因为小苏一家的事情,住不进楼房,拿不到钱啊!”
高梁还是不能理解,“即使没有这个老板动迁,你们村子有也会有别人开发的,可是苏家的两条人命再也回不来了!”
“我们这村子是离火葬场多近呢!村里人做的都是‘白事买卖’,除了宋老板,谁会买我们村里的地?我是村支书,我得对所有村民负责!”村支书看着高梁,现在年轻人“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高梁也明白了,为什么在村子里取证那么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