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们的尸体推到阵地前面去，再把铁丝网重新架起来！把死了的弟兄都拉进东边那个地堡，再派几个人，去把手榴弹收集一下，别一个劲的找烟！”

李穆拿衣服内衬将自己脸上的灰尘擦了擦，然后接过拉夫尔递过来的水壶喝了一口，就这么站在阵地上看着士兵们动手收拾阵地。

现在天还未完亮起，四周也似乎起了一层薄雾，士兵们几乎经历了一夜的战斗，不过阵地最后还是握在德意志的手里。

昨晚的惨烈战斗，是李穆不愿意去回忆的。

黑夜之中除了身后，到处都是面目狰狞的士兵冲来，他们一个个端着手中的长枪，见面的第一时间便移动着刺刀要刺入你的胸膛。

纵使李穆已经经历了无数比之还要残酷的进展，但是在黑夜之中，没有同伴的支持，四周都是尖嚎惨叫，这一切都让人不寒而栗。

李穆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支撑下来的，只知道在黑夜更加浓郁的时候，阵地上传来了哨子的声音，然后面前的敌人就渐渐少了起来，身边逐渐多了一些同伴的声音，李穆在黑夜之中让他们重新回到阵地，然后一直就在阵地上待到现在。

看来那些英法联军也会有疲惫的时候。

擦了擦嘴，将水壶递回给拉夫尔，李穆解开了衣服的口子，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脑中此刻昏昏涨涨的，李穆试着找个地方坐下，但是这时候却是忽的发觉四周寂静。

李穆愣了一下，刚忙抬起头扭着向着四周看了看，却是见到一个个士兵此刻都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然后纷纷看向那远处的战场。

夏日的太阳从背后的天空之中升起，正好照在前方的战场上，扫开了那层朦胧的薄雾。

李穆的目光也是瞬间瞪大，当下不由自主拿着长枪杵着站起身来，神情震惊的看着面前的战场。

在金色阳光照耀的前方灰暗土地上，此刻硝烟间，李穆看到了无尽的尸体。

放眼望去，这片不甚宽广的阵地上，都被原野灰的颜色遮盖住了。

那都是尸体，形形色色的人都倒在其中，他们是英法联军和德意志的士兵。

长枪林立，硝烟弥漫，这一刻在清晨太阳的照耀下，整个阵地都陷入了深深的死寂。

明明阳光带来热力，所有人的心此刻却是如坠冰窖。

没有什么比现在的场景更让人触目惊心，这放眼望去满地的尸体，这片焦黑战场上传来一股深深的死寂味道，纵使鼻中闻过的只不过是硝烟的呛人味道，却依旧让人觉得这是一片地狱。

放眼看去的，不是他人的死亡，而是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李穆看着这样的场面同样是神情战栗，这第一天的战斗，竟会是如此的激烈，这一天，过分漫长，漫长到竟然吃下了这么几万人的命。

李穆瞠目结舌的站着，旁边的拉夫尔这一刻却是站不住了，当下扑通一声坐下，手中的水壶也滚开，一股腥臊味传来。

“营长…怎么会死了这么多人…”拉夫尔满是有些战栗的说道，但是李穆却是没有回话，反而是突的抓起枪，然后对着还在愣神的士兵大声的喊道。

“有敌人！快回来！”

李穆这一声大喊顿时拉回了阵地上所有人的精神，他们顺着李穆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一队兵力从那里冒出头来，当下一个个神情紧张的连忙窜回阵地。

李穆也把拉夫尔拉回了战壕，但是下一刻抬头看去的时候，李穆却是皱了皱眉头。

那些英法联军竟然是举着白旗上来的，他们的手中也没有武器，甚至是为了避嫌，一个个的竟然只穿了个单衣走上来。

李穆不明白他们的意思，但是看着他们在阵地远处停下，然后几个士兵开始拖着尸体缓缓下去，这一刻李穆松了口气。

这是这些英伦绅士给自己的同伴收尸了。

李穆让士兵们继续保持警戒，同时和其他阵地的几个营长合计了几下，让一个懂英语的士兵大声的喊了几句，划定了一条界限，越过界限收尸就立刻开枪。

战场这一刻竟然无比的和谐，似乎大家都沉浸在这么多的士兵死亡的阴影之中。

李穆往着自己身后的远方看了看，期待会有援兵的到来，同时也不得不让士兵们立刻补充体力，包扎伤员，收集武器，准备抵御下一次的进攻。

战争开始的第二天，整整一个上午，联军都没有任何的动静，不知道是因为打空了兵力，还是在默默积攒实力，等待一个好时机再开战。

李穆再次清点了一下自己阵地上的兵力，只剩下一百出头的人还有战斗力了，几十号重伤员都躺在地堡里，两个地堡里早已经塞满了同袍的尸体。

昨天一天，自己这片阵地的战斗减员就达到了五分之四，并且自己还只是在二线阵地，一线阵地的情况更加惨烈，几个长官都打没了，一个排长竟然就是最高长官，跑到后面来找自己等人要兵要弹药。

李穆什么也没给，只是让他们继续撑着。

这样惨烈的战斗最容易摧残一个战士的内心了，更何况现在德意志的增援还没有到来。

“乔纳森也是蠢，昨晚要是带着他的兵守着这个缺口，也不至于丢了命，还连累了那么多的兄弟。”

汉斯将同营的一个连长尸体背进了地堡之中，走出来的时候满脸的愤恨不甘，对着李穆有些发泄似的说着。

昨晚的战斗死了太多的兄弟，三个连长也只剩下了汉斯一个，排长也不见几个，就这样，汉斯左手还包扎着，说是昨晚被一个英国佬的刺刀直接扎透，当时也不知怎么的就拔了出来，不过包扎后好像也没有怎么流血，情况应该还算可以。

但是此刻汉斯的脸上已经满是阴郁，尤其是看着一个个死去的同袍瘫软着如一滩烂肉拉进地堡。

李穆没有说话，同时拒绝了他递过来的烟盒，只是坐在地上清点子弹。

汉斯看着自己的长官冷静异常的样子，当下沉吟了片刻，却还是对着李穆说道。

“营长，你说我们还能守多久？”

李穆摇了摇头，将手中的子弹部装进武器带之中：“没有增援，今天我们就要完蛋。”

“可那些将军爵士怎么还无动于衷，难道连宰相和陛下也看不出这里战事吃紧吗？”汉斯有些焦急的弯刀，李穆却是没有回话。

当下只是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蜷缩着趴下。

“与其想这些，还不如赶快休息一下，保存体力，没准还能活下去。”

“记得多派几个观察手，一有情况就喊话。”说完这句话，李穆就耸了耸靠在阵地上准备眯一会儿。

战壕里此刻还是一片泥泞，地堡之中更是阴郁难闻，这阵地上至少显得敞亮一些。

汉斯见到自己的长官完不接自己的话茬，当下也是有些恼怒的走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穆忽的就没染睁开眼，而就在这一刻，激烈的炮弹尖啸声在自己的头顶响起。

“炮击！快进工事！”李穆一个骨碌翻进战壕，当下大声的喊着，其他士兵也纷纷喊着，阵地上的士兵一窝蜂的往最近的工事钻去。

炮弹随后到来，轰隆声让李穆的精神瞬间绷紧。

这一次的炮弹轰炸坚持了很久，在等待了许久后，炮声不再密集响起，李穆就立刻钻出了工事，爬上了战壕。

放眼望去，那远处又出现了圆顶盔的痕迹。

李穆大吼着让士兵们上阵地，枪声在这一刻再次响起，李穆喊着传令兵要后方炮火支援，但是这时候却是有人大声的喊道。

“我们的增援来了，是第二集团军的，增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