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两人的争端,士燮见到吾桀放言如此狠,就晓得他是有恃无恐。
而且自己还没有丝毫办法。
士家几代人经营交州,才获得了七郡百姓的支持,但这些人组成的士卒,实在是不如其余诸侯麾下士卒的精锐。
而且士燮也没有什么想要真正的割据一州,出去与外面的诸侯争王争霸的想法。
能够好好把士家在交州的利益维持下去,就已经很好了。
今年他已经是一个七十三岁的老头子了,黄土都已经埋到他的脖子间了。
如今只是想着一些身后名罢了。
他发现孙刘两家并不像是传闻当中的那么团结之后,心中还有过一丝的窃喜。
可现在听到吾桀如此强硬的声音,把他那一丝丝窃喜消散于无形当中去了。
无论孙刘其中的谁,他都惹不起!
这些年统治交州,即使士燮极力的在倡导儒学。
可他深知,儒学是无法挽救大汉的,更没法子让他麾下的士卒变得越发精锐。
“徽儿,且先坐下,远来是客!”
士燮暗暗叹了口气,没法子的事,手里的士卒不精锐,腰杆子一点都不硬。
传檄可定不是白说的。
士徽向着自己的老爹微微拱手,心中有些恼怒。
父亲就是太软弱了。
七郡百姓全都依附士家,父亲执掌交州二十余载,说出的话,谁敢不服。
缘何要对孙权的一个小小使者低声下气?
吾桀见士燮如此表现,早就预测到了。
别看士家在交州只手摭天,可惜是外强中干的货。
稍微一威胁,士燮就直接低头认怂!
薛综见士徽气呼呼的坐下了,瞧了一眼吾桀,微微拱手,示意他不要太过火了。
士燮乃是交州的擎天一柱,若是江东把他给杀了,就算江东派遣大军驻扎,那也会遭到百姓的疯狂报复。
士家几代人的努力不是白费的!
士燮此人在交州的声望更是超过了赵佗王。
吾桀微微拱手,现在他作为一个使者,就是要强硬一二,否则不是让这般人小瞧了江东。
到时候外服内逆,还需要江东牵扯大量的精力。
主公的意思很明显,交州他没别的看上的,只有人口。
无论是夷人、越人,山越人,只要进了军营,那都是江东的步卒。
对于训练蛮夷军队,江东麾下的大将们还是各自有着手段的。
否则每次绞杀山越之后,也不会自己截留一部分充入军中,剩下的在上交给孙权。
“士郡守,现在还需要等待朝廷的答复吗?”吾桀开口看向士燮。
士燮摸着不多的胡须道:“我刚刚听到消息,刘玄德已经派关平率领数千士卒进入南海郡,就在步刺史的后方。”
吾桀一听这话,微微皱眉。
这个消息倒是他没有听到的,没想到刘备的速度如此之快。
难不成是吴巨主动写信,告知了刘备在交州发生的事情?
吾桀不相信赖恭他会一信两写,要不然为啥给刘备写信,还要给江东写信求援呢?
事不宜迟,总归是要在刘备派人询问之前,把交州的归属权敲定下来。
“既然吴侯已经上表赖恭为交州刺史,这件事士郡守是认不认?”吾桀看向士燮。
“自然是认的。”
士燮见到吾桀听到自己透露的消息,愣了一下之后继续逼问。
“那就好。”吾桀微微一笑:“还望士郡守能够先行一步发文书,向七郡百姓宣扬一二。”
“可以,暂且请使者休息几日,静候佳音。”
“如此,便叨扰了。”
吾桀这才一改攻势,变得彬彬有礼。
等到仆人带着吾桀下去休息之后,士徽在也坐不住了,直接站起来喝问道:
“父亲,缘何就如此惧怕那江东使者?”
“孙刘两家大破百万曹军,如果你也有这等本事,吾桀不等他说话,便喝令刀斧手把他推出去斩杀。”
士燮对于三子的喝问一点都没在意。
大儿子二儿子不在身边,也都是知天命的人了,又不是嫡子,没什么野望,全都在其余郡县执掌大权。
三儿子士徽却是嫡子,关键心气也不小。
所以士燮才会把他带在身边,唯恐没有自己看住,他会做出什么叛逆的事情来,把士家代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作为长期执掌交州的统治者来说,士燮很清楚自己割据一州的实力。
别看疆土万里,人口众多,又有许多珍奇异宝,可放在二十年前,他都不一定是中原各地小诸侯的对手。
可儿子没有见识过北方战事的残酷,偏偏以为士家在交州很厉害。
足可以把一切想要踏入交州的外来人,全都给干掉。
若是士家的实力当真如此,那当初刘景升派遣赖恭吴巨刚刚到任的时候,就该出兵攻灭他们两个。
还用等到现在,看见他们两个窝里斗?
可惜,士家没有这个实力!
至于答应吾桀的事情,士燮眼中闪着精光,拖呗!
还能有其他办法吗?
等你们两家在交州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谁赢了,我就带领家族兄弟们投谁!
士燮相信,既然步骘的使者先一步到了,那关平的使者铁定也在来的路上了。
无论如何,他们谁想要统治交州,都绕不开他们士家这个地头蛇。
就算是这样,无论依附谁,当今天下,想要治理交州,越过士家,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士燮认为,只要在名义上依附他们而生,在交州做主的依旧会是士家。
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几代人的经营,岂会因为一两个人就能改变。
除非士家子弟全都死的差不到了!
但这种事情,士燮是绝对不会允许发生的。
听到自家老爹的话,饶是岁数不小的士徽,脸上也顿时觉得无光。
五万大军克百万大军?
古往今来,能有多少这种以少胜多的水战战例?
父亲说这话,不就是难为人吗?
更何况赤壁最大的功臣,周瑜已经死了。
士徽不相信,江东还能有第二个周瑜!
至于关平,士徽也有所耳闻,叔父对于他是否也太过推崇了。
左右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不就是仗着自己有些许福分,学到了一些仙人手段。
只不过对于这一点,士徽是持怀疑态度的。
先前张角等人不也是这样自称为神仙子弟的吗?
最后还不是病死了,被人劈开棺木砍了脑袋!
但眼前的还未曾完全化掉的冰块,让士徽又不得不相信,关平可能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手法。
士燮看着许靖那纠结的面色,主动开口道:
“文休,你最好明后两日就先行出发前往益州,以免战乱一起,又耽误了许多,路上还不安全。”
许靖倒是没想到士燮会主动开口,于是也不在矫情,站起身来拱手道:
“多谢威彦公好意,我这就回家去催促一二。”
“文休先生,我也与你同去。”光头刘巴站起身来喊了一句。
许靖瞥了一眼刘巴,倒是没想到他会有这种想法。
士燮瞥了光头一眼,心想这个烦人精也终于走了。
“我累了,今日就先散了吧。”士燮挥一挥手,厅内的许多人也都走出来门去。
今日的读书交流会,可谓是举办最差的一次。
谁让交州出了事,这天又开始不稳了。
有些人开始感叹,天下之大,难不成连边缘角落的交州,都无法安心钻研经学了吗?
“父亲。”士徽见众人全都走了,压低声音道:“莫不如。”
他的手臂微微举起来,然后做出斩的动作。
在交州,士徽有的是法子让他死的悄无声息,毒虫毒草多了去。
“徽儿,勿要轻举妄动。”
士燮微微摇头,若是吾桀死在路上,倒还好说。
可是死在了自己的府邸上,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江东也忒猖狂了。”
“他就是想要我等应下他的要求,不强横一些如何能行!”
士燮面对儿子,话倒是多了一些:“勿要轻举妄动,等孙刘两家决出胜负之后,我们在做决定。”
“父亲,我们为何要屈居人下?”
“难不成你真想要做那赵佗王第二!”士燮眼中冒出严厉的注视。
“有何不可?”
“糊涂!”士燮看着自己嫡子摇头道:“以后勿要生出这种心思,否则必定会给士家带来祸患。”
“我为何不是把士家带领更加强大!”
“大汉立国不久,便南下灭掉了南越国,赵佗掌控岭南八十一载,传不过五代,尚且被灭。
王莽篡汉后,大汉再次立国,交趾二女发动叛乱,自称王。
结果呢,还不是被光武帝派来的马援给平定了!
现在马援所立的汉界铜柱还在,你要不要去瞻仰一番他的表功!”
上面刻着六个大字:铜柱折,交趾灭!
意思就是说,谁敢破坏大汉的边界,下次大汉天军到来,必定会让整个交趾灰飞烟灭!
至今这四块铜柱,历经二百多年的风吹雨打,也没有人敢去撼动它们。
士燮可以肯定,儿子一旦敢拥兵自立,等待士家的不会是什么传承四五世的天子传承,而是家族的覆灭。
而且儒学也提倡大一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谁敢独立称王成皇,必定会遭到重点打击。
四世三公的袁术称皇后又能如何,还不是被攻打致死!
苍梧士家能与汝南袁家相比吗?
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在这一点上,士燮看的很明白,宁愿要无冕之王的称号,也不会公然宣称他就是交趾的王。
蹬蹬蹬,从厅外跑来一名仆人,单膝跪地道:“主人,二公子送来了信件。”
士徽从仆人手中接过帛布,递给自家的父亲。
“徽儿,你仲父说他要去迎接关平,也好瞧瞧他们真正的战力,你要不要去开开眼?”
士燮本就是想要士壹前去关平那里打探消息,没想到他主动请缨去了。
“既然仲父去了关平那里,那我就应该去步骘那里,瞧瞧孙刘两家到底能不能打起来。”
士徽攥着拳头道:“就算不能打起来,我也得想法让他们两家打起来,看看谁更厉害!”
“随你!”
士燮并没有拦着儿子,相反他很愿意让儿子出去见见世面。
无论是他还是兄弟们,年轻的时候全都走出交州,见过外面的世面。
但是因为战乱四起后,儿子这辈全都在交州厮混,根本就没有见识外面世界的机会。
难免会有自大的心里!
总觉得在交州就是天了,可是到了外面,有多少人会认你这士家的名头?
士徽见父亲答应了,便转身出去了。
他倒是要看看大败曹操百万雄兵的孙刘两家,他们的战力到底有多强!
士燮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当真是儿子越大,也越不好说服了。
客房之内的吾桀,摸着胡须还在想士燮这个老狐狸接下来的应对。
却是没想到仆人给他上了一壶带着凉气的冰水。
喝了一口,简直是透心凉,浑身的热意,瞬间都消散了不少。
“这冰块是哪里来的?”吾桀抬头看向一旁侍奉的仆人。
这等炎热之地,竟然还会有冰块,简直是不可思议。
去岁江东的冬天都有些寒冷,他都没在几处河流见到结冰,更不用说放入窖当中储藏起来。
“乃是妙法所得,具体小人也不知。”
仆人得意的挑挑眉,一副与荣有焉的神情。
吾桀点点头,不在追问,只是把这件事暗暗记在心中。
溪流边,马铁正在合力与同学在河流当中打水。
军中已经下令,无论是谁都不许引用河流当中的水,必须全部烧开亮成凉白开才允许引用。
这一点,许多人都表示不解。
甚至马铁都觉得没啥子问题,在关中,跟马一同在河流当中饮水都没什么问题。
偏偏关平的规矩多,甚至每人还给配了一个竹筒。
每日训练跑步的时候集体去打水,喝起来有些淡淡的咸味。
据说是加了一点点蚩尤血,每日限量一竹筒。
有关这竹筒里的水,马铁听去过关平赌坊的荆州学生透过过,这个一竹筒的水,能卖上许多钱。
没想到关平竟然是个大气的人,每天都供给他们喝!
但现在马铁舔了舔嘴唇,他最想喝的还是那冰水,可惜只能十个曲轮着排队才能喝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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