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夏的睫毛动了动。

他悠悠睁开双眼。

受到外界的光的刺激，立刻闭上。

几乎虚无的意识渐渐复苏。

隐约间，他似乎记得自己刚才看到了什么。

那似乎是什么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但随着他意识的渐渐苏醒，有关刚才所见东西的记忆，逐渐消失。

直到周夏适应了光线，外界的画面映入眼帘，有关之前所见所闻的记忆全部不见，就连自己刚才想到过这些的记忆也一并消失。

这是…活下来了吗？

周夏眷恋地看着这个世界。

看着头顶天花板的灯。

看着一只小小的手。

还有这只手里握着的枪。

啊，这把枪好眼熟。

周夏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只是下意识地觉得眼熟。

好像每天都能见到。

嗯，大概是在小雪的房间。

这么想着，周夏发现了越来越多的细节。

比如，这把枪是左轮。

比如，这把枪开了保险。

比如，一只清秀的食指扣在扳机上。

还比如，左轮的枪口，正对准了自己的眉心。

周夏：…

小雪眨眨眼。

不会是错觉吧。

刚才她明明看到周夏睁眼了。

现在怎么又闭上了。

而且，看样子，貌似还晕着。

她再次眨眨眼。

若无其事地收回左轮。

刚才老师对周夏使用了圣职者战技。

沐浴在银色光芒中的周夏，最开始还很好，看起来很正常，甚至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忽然一下子，周夏就整个人开始了畸变，身上长出了很多肉瘤骨刺之类的东西，像是要变成一个怪物，看起来非常恐怖。

不知道当时看到这一幕的周雪，心里具体在想着什么。

李叔只看到，他的这位学生，毫不犹豫地掏出枪，立刻打开保险，对准周夏眉心。

然后，保持着这样的动作，一动不动。

李叔抱着双臂，站在旁边，一声不吭地看着。

周夏还在往怪物的方向畸变。

而周雪的手指扣在扳机上，对准周夏眉心，却迟迟不见她开枪。

李叔没有催促，没有说话，只是沉默。

这是学生自己做出的决定，他是老师，不是保姆。

李叔相信，作为他的学生，杀死一个变成怪物的人，这么点气量还是有的。

哪怕这个人是小雪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周雪的手很稳，非常稳。

她曾经用这一双手，杀死过许多的通缉犯。

最开始的不适与恶心，都已成了过往。

现在只有稳定和冷静。

三年来，拼命努力的人，不止周夏。

暗地里，她也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汗水。

这世上，或许真有天才。

但天才不等同于强者。

不努力，天才也只是天才而已，始终无法成为强者。

在这一点上，两兄妹的认知，同样清晰。

周雪静静地看着自己亲生哥哥的身体，长出恶心的肉瘤，背后伸展白骨翅膀，一颗颗疯狂的眼珠布满表面，甚至还在肉体上流动。

周雪仍然没有表情。

作为老师的学生，所经受的训练，包括方方面面。

类似这样的怪物，她不是没亲手杀过。

那是一个不甘心死亡的富翁，最终选择了三阶圣水。

然后，怪物就这样出现了。

饶是作为准觉醒者，那一次与畸变体的战斗，也差点要了周雪的命。

九死一生之下，她终于结束了畸变体的生命。

而当时，老师只是就像现在一样，抱着双臂，在旁边默默看着。

她曾经也是一个女孩，喜欢布娃娃和好看的小裙子，最喜欢的水果是草莓，多少都能吃得下，而且绝对不舍得跟任何人分享。

不过，如果哥哥心情真的很糟糕的话，也是会分给哥哥一颗，嗯，最多两颗。

她最喜欢妈妈和爸爸了，当然，如果哥哥多笑一笑的话，也不是不能喜欢哥哥啦。

但是，灾难之夜之后，一切都变了。

最喜欢的爸爸和妈妈走了。

哥哥像是变了个人，尽管他开始了笑，但周雪能感觉出来，哥哥心里藏着什么东西，很重很重。

因为她自己的心里，也有同样的东西存在。

或许，是仇恨吧。

于是，她遇到了老师。

当时，老师身后是庞大而恢弘的无尽武装，彰显出绝对的实力，那是足以颠覆所有悲剧的力量。

他向着周雪伸出手。

“来，做我的学生。”

从那天起，到现在，已经三年了。

周雪扣在扳机上的手指，渐渐用力。

老师说过，强者的路，注定以鲜血与荣耀扑救，注定了孤独。

或许，真是这样吧。

就在她即将扣下扳机时。

周夏身上所有属于怪物的特征，飞快缩回。

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从畸变体，恢复成一个少年的样子。

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周雪睁大眼。

看着哥哥苍白却平静的脸。

刚才那恐怖的畸变体，仿佛只是错觉。

她的手依然很稳。

一颗心却早已乱了。

巨大的喜悦感将之淹没。

虽然平时一直叫着周夏周夏，从来不见她喊一声哥哥。

但无论怎么说，这都是自己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啊。

刚才那一瞬间，她真的觉得，这世界上以后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而一旁的李叔，微微眯起眼。

刚才那是…

就算他贵为代行者，地位超然，实力更是全联盟顶尖几人之一。

此刻竟然也不能肯定自己的判断。

但无论如何，显而易见的一点是，周夏这个孩子，肯定有着什么秘密。

看了看自己的学生。

李叔勾起嘴角。

有意思。

匹诺曹吹着口琴，声音喑哑难听，完全跑调。

但他自己却自得其乐，闭着眼睛，很享受的样子。

终于，一曲终了，他开心地摇晃双腿，看向面前的白西装男人。

“来，我们玩游戏吧。”

充满童趣的声音响起。

此刻的威廉非常凄惨，全身布满伤口，完全没了平时的风度，鲜血淋漓。

要说他全身上下最完好的地方，大概只能算是怀里的布娃娃了吧。

完全和之前一模一样。

“大人。”

威廉艰难地开口。

匹诺曹开心地晃着腿，一遍遍地重复。

“玩游戏，玩游戏，玩游戏！”

沉默片刻。

威廉竟然笑了下。

匹诺曹瞬间不动，脑袋咔咔地转了过来，直直地盯着他。

“你笑我！”

如同指甲划过玻璃的刺耳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威廉欠了欠身。

他没有解释。

只是开口说道：“我知道那一位在哪里了。”

匹诺曹眨眨眼。

忽然把肚子打开，从里面掏出一副铜锣，欢天喜地地敲打起来。

“找到咯！找到咯！找到咯！”

然后他动作一顿。

“哈哈哈。”

“我们该去拜访一下他了呀。”

威廉出声道：“大人，会不会有人已经拜访过了？”

“你是说，那个讨人厌的菲利克斯！”

匹诺曹生气地把铜锣摔在桌上。

“总有一天，我要把那家伙的金头发，都给拽下来，用来做帽子！”

威廉默默看着。

这时候，他无论说什么都是错的。

毕竟一边是菲利克斯，另一边是爱德华。

ps：第三章要过十二点了，可以明天醒来看。

明天元宵，会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