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宁此时不单单正在完成琴箫合奏,甚至他还有闲心想别的。
他有底气自己完成琴箫合奏,最大的原因便是他对自己身体极致的控制力。
但是控制力不能帮他提升他的极限,他能够完成到什么地步,还要基于他自身的身体素质。
举个例子,陈宁可以控制自己的手精准无比的落在琴弦上他想落的位置。
但是他手一起一落的极限速度如果是一秒钟三次,那么他想要一秒钟落下四次,控制力再强也无济于事。
可是现在,本来以为会比较吃力的陈宁,却发现自己身体的速度要远远超过自己的预期。
故而他现在还心有余力,游刃有余。
这种感觉最近已经是第二次出现了,第一次便是他在沈家院中将铁棍掷向沈青梅那次。
屋外的所有人已经全部沉浸在了陈宁的表演中,甚至忘记了听他的曲子。
屋内的穆云玉则不同,她的关注点完全在陈宁所音乐上,因为她还不知道这琴箫合奏是陈宁独自完成的。
在她听来,这应该是两人共同合作完成的。
客观的来说,穆云玉认为这首曲子和刚刚甄公子那首意难平相比,处于同一个水平。
意难平是甄公子一人所奏,现在这个是琴箫合奏,效果上和意难平处于同一水平,那已经说明她心中认为意难平赢了。
这是单从这两首曲子的艺术水准上来说,但是后面这首琴箫合奏,穆云玉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听过。
能够让她没有听过的曲子,不是新进出的,便是演奏者自编的。
这一首新曲,从艺术造诣上来说和意难平处在同一水准,虽从琴箫合奏的表现形式看曲子输了,但编这首曲的人却是胜了甄公子。
要知道,意难平这首曲可是吴国十大古筝曲之一。
穆云玉正听得入神间,琴声一顿,箫声停。
院内,众人见到陈宁将手中的洞箫放下,双手齐齐拂上长琴。
众人均以为陈宁是坚持不住了,却见他嘴唇开合间,隐隐悲怆的声音应和着琴声缓缓传出。
“明月出沧山,苍茫云海间。
长风几万里,吹度铜门关。
陈下颍右道,燕窥青海湾。
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戍客望边色,思归多苦颜。
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陈宁的声音不同以往,音色略微粗狂些,声音中挂着些许悲怆,缓缓的吟诵出了这首沧山月。
话音落,曲声停。
能够来到穆云玉这边听曲的,多是雅士,自能够明白陈宁这首诗的意思,眼中均有悲怆之色闪过。
顺心身后,身着布衣的穆云玉已然出现在了门口向外看来。
陈宁双手拂在长琴上,一时间竟然进入了曲中的意境,代入了诗中的情绪,不能自拔。
“唉。”
一声长长的叹息,陈宁伸手在长琴上拂过,一声长音中,他缓缓的起身,语气略有悲怆的说道,“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
刚刚跨出门槛的穆云玉,看着此时的陈宁,感受着他悲怆的情绪,怔在了原地。
史进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看向他身边的甄姓公子。
那甄姓公子没有开口,看了陈宁一眼,起身问道,“敢问兄弟高姓大名。”
陈宁看向甄姓公子,缓了缓心神,说道,“在下陈宁。”
陈宁话音一落,院外看热闹的众人顿时嘈杂起来。
“陈宁?我沧州城第一才子?难怪能写出如此诗作。”
“没想到陈宁才子不只诗才高绝,更是音律大家啊。”
“何止是大家,便是大家也不能比啊。”
一个女子缓缓说道,“可惜,真羡慕沈家的姐姐。”
“。。。”
甄姓公子一愣,仔细看了看陈宁,而后拱手道,“在下甄谋仁,没曾想兄台竟是沧州第一才子,甄某人早有耳闻,今日得见陈兄高作,实在是庆幸,他日有缘再见。”
说完,甄谋仁带着史进便出院而去,显然是自认比之陈宁不如。
陈宁一愣,刚刚积累的情绪在甄谋仁的话中消散而去。
甄某人?
哪里有人自我介绍的时候说自己是什么某人的。
我要是自我介绍的时候说,你好,我叫陈某人。
怕不是要被人打死?
甄谋仁离去。
在场众人对这个结果也是一点都不意外。
在他们看来,这首沧山月可是陈宁自己的编曲,还用了单人琴箫合奏的方法演奏,自是甄谋仁所不能比。
更何况,不提这些,光是这填词,便能够奠定胜局。
陈宁这首沧山月,只要是吴国人听了,便不可能不动容。
尤其是“陈下颍右道,燕窥青海湾。”这句,更是让人不自禁的悲怆。
当年陈国和吴国开战,一直打到铜门关,不知道为什么陈国突然有所收敛,吴国才借助地势阻挡了陈国的大军。
铜门关外如今被陈国占领的失地,便是颍右道。
而吴国的敌人还不止一个,更有燕国,百年来一直惦记着吴国的青海湾,还好如今燕国内乱自顾不暇。
这才让吴国这些年来得以休养生息,国力恢复鼎盛。
但只要是战争,出征将士又有多少能够回到家乡,戍守边关的将士们更是只能望着边城,面容凄苦的思念着家乡。
他们那些在家等待他们归来的妻子,怕是也从未停止过忧愁叹息。
陈宁这首沧山月,没有一个心中有国的吴国人读后能够不动容。
穆云玉刚刚在房间内,听到这首沧山月便被打动,她虽是烟花之地一女子,但却未敢忘忧国。
谁想到出门来,看到的竟是陈宁。
而后,陈宁那句“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更如同一道惊雷贯穿穆云玉的心房,震耳发聩。
千金易得,知音难求。
穆云玉像是突然间想开了什么,心头云雾拨开,款步走到陈宁面前,面带笑容似春风,“陈公子。”
陈宁看向穆云玉。
果然是她。
不过如今的穆云玉和他印象中的又不同,身上已经没有了一丝脂粉气,身着布衣的她非但没有失了颜色,反而更像是明珠拭去了蒙尘。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陈宁笑着看向穆云玉,说道,“穆姑娘,好久不见。”
穆云玉笑着回道,“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