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晋玄,是郭北县的一名秀才。
儒门讲究‘子不语怪力乱神’,他却反其道而行之,非常信奉这些神异的东西。他很相信一种练气之术,每日练习,冬夏不停。
练了好几个月,自己觉得好像有些收获。有一天,他正盘腿而坐,听到耳中有很小的说话声,就像苍蝇叫一般,说:“可以见吗?”他一睁眼,就再也听不见了。
他又重新闭上眼、息住气听,又听到方才的声音。他想:这可能是功已练成,心里暗暗高兴。
从此,他每日坐下就听,心里想,等耳中再说话时,应当答应一声并睁眼看看是什么东西。
有一天,果然又听到那“可以见吗?”的小小说话声,他就小声答应:“可以见了。”很快觉得耳朵中有窸窸窸窸的声音,像有东西爬出来。
他慢慢地睁开眼偷看,果然看到一个小人,高三寸多,面貌狰狞,丑得像夜叉一样,在地上转着走。
他心里暗自惊异,心想不管怎么样,先看他有什么变化再说。正看着,忽听邻居有人来借东西叫门呼唤。
小人听到后,样子很恐慌,围着屋内乱转,好缘老鼠找不到窝一样。谭秀才也觉得神志不清,像掉了魂,不知道小人到哪里去了。随后他便得了疯癫病,哭叫不停。
邻居本是要来借东西,听到谭晋玄在里面发疯一般大喊大叫,赶忙叫来左邻右舍,一齐将他拿下。然后再派人通知他的家人。
谭晋玄早年丧父,家中只有老母和妻子。两个妇人正急的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然有人开口:“咱们县里不是有个半仙嘛,何不请他来看看?”
左邻右舍听了这话,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就派了牙人去找郭北半仙。
郭北县,吴宅。
一个管事打扮的老者听到这个消息,站出来说道:“大家稍安勿躁,此事已经通知了半仙老爷,老爷出不出手,自然由他来决定。”
“半仙可一定要救救我们谭家呀,家里就他一根独苗,他要是疯了,我该怎么向他爹交代呀!”谭母哭嚎道。
“你放宽心,半仙不会不管的”邻居中有人出声安慰道。
黄珏山,道场。
一个日游神忽见火盆中燃起一道火焰,转瞬即灭。盆中只留下了一张纸条。
日游神拿出纸条,仔细阅读了上面的内容,然后向吴延陵做了汇报。
修行了那么长一段时间,也该出去斩妖除魔一番,来点亮更多的神通法术了。所以吴延陵平日就在黄珏山中等着,无事时和飞剑交感,有事时就仗剑除魔。
“秀才?突发癫疯?”吴延陵看着纸条上的内容,脑中快速地思考着。
他还没见过这人,这种情况不一定是遇上妖邪,也有可能是自身有潜藏的癫疯病。总之,还是要先看看再说。
于是他就带着飞剑,下山往县城去。
郭北县,谭家。
此时的谭晋玄状若疯魔,被众人绑在了家中柱子上。即便是这样,谭晋玄的嘴也没停过,一直在呼喊些听不清的话语。
吴延陵走上前去,将手按在秀才的头顶,一边试着沟通他的神魂,一边上下摸索,探查他的身体。
“体内没有病气,也没见有异常的地方,大脑也正常,没有寄生虫类在里面寄居”
“所以说,真是撞邪咯”吴延陵经过一番仔细查探,确定不是谭晋玄有恙,排除了癫疯病的可能。
然后他就将自己神魂与谭晋玄的神魂交感,运用“通幽”神通,使自己的神魂进入了他的记忆世界中。
“让我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三刻钟后。(四十五分钟,一刻十五分钟)
吴延陵从谭家走了出来,对着谭母道:“令郎是受了过度的惊吓才变成这样,不过这也跟他整天胡乱练气有牵连,我写一副药,就按着药吃,调理调理就好。”
说着,就当场写下了一副药。
驱邪汤:还灵草三株,蛇果两颗,葵粉六两,紫云花四朵。服药前以蛇胆配徐长卿,浸泡药酒来做药引服用。
驱邪汤是吴延陵根据一张古药方改写的,专门用来给凡人调理身体。
这原本是一个游方道士用来治疗‘妖变’的,所用药材是:紫萱、龙葵、重楼、景天、徐长卿、雪见这六种草药。这种治‘妖变’的方子,对凡人来说太猛烈了,所以得做些删减。
不然原原本本给谭晋玄服下去,秀才不死也得死了。
当然,秀才只是被惊吓到,服药就好,还有一个源头需要解决,就是那个三寸小人。
在吴延陵看来,那个三寸小人是‘耳神’,现在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道门认为,人体是一座神圣的殿堂,称‘云宅’。殿堂之中,五脏六腑七窍都有神明居住其中。
发神苍华字太元,脑神精英之根字泥丸,眼神明上字英玄,鼻神玉垄字灵坚,耳神空闲字幽田,舌神通命字正伦,齿神鳄锋字罗千。(脑神把‘英之’两字去掉读)
当然,各个道派里面叫法也不一样,比如之前的那个写古药方的游方道士,他就管鼻神叫‘冲龙玉’,这是称谓上的不同。
只是,好端端的耳神怎么会变成现在面目狰狞,丑似夜叉的模样?
这很有可能和谭晋玄天天修行的练气之法有关。当然,现在重点还是要找到谭晋玄丢失的耳神,不然他这辈子就听不见了。
吴延陵避开众人,暗中施法,一颗眼珠就这么掉落下来。
他伸手接住眼珠,眼珠迎风化作了一个三尺高的小人。这就是吴延陵的眼睛之神了。
那‘明上神’化作的小人容貌和吴延陵一样,有鼻子有眼,有口有舌,看起来就是个被微缩了的吴延陵。他与‘明上神’沟通一下,给它看了那丑恶耳神的模样。
‘明上神’点了点头,就从吴延陵手中溜了下去,寻找起谭晋玄丢失的耳神。
众人见半仙回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然感到奇怪,但并没有人说什么。或许这就是修道的法门吧。
(此故事出自聊斋耳中人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