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论道,再问战事(1 / 1)

这一点,方不言看的很清楚,看着对峙的两个人,无声一笑,悄悄的从两人中间离开。

他是要去明守夷那里看一看。

说来也无奈,方不言历经数个世界,为人师表的角色扮演了不少,可是拜师成为别人的徒弟,这还是首次体验。

所以方不言在一开始面对明守夷时,感觉颇为不自在。

因为方不言不知道如何与明守夷这位师父相处。

而明守夷对于他的教授方式,也是属于放养型的,这并不是说他对于方不言不上心。相反,明守夷在一开始就将他多年的修行心得倾囊相授,而且对于方不言遇到的修行难题,也是尽心尽力的解答。

但是方不言也能看出来,明守夷是真正深谙闲云野鹤真意的道门高人。具备属于高人的一切特性。

行事无拘无束,天马行空一般,崇尚无为而治。

这一点方不言在王中庐这里已经得到了验证。

在明守夷这里根本不存在什么谆谆教诲,诲人不倦,也不存在什么课堂式点对点教育。明守夷的教学模式基本上就是丢出一本心得给你,让你自学成才。

这种模式还被明守夷美其名曰:“每个人的道路都是不一样的,后人也不用妄想着完全去复制前人的道路,这样根本就走不通。师长的教诲只是一方面,但是要分清主次,绝对不能给弟子施加太多的个人影响。只能看靠自己悟,这样得到的东西才都是自己的。”

明守夷自己只会在关键节点指点几句,谨防走上歪路而已。

不得不说,方不言对于明守夷的理念还是很崇尚的,回想起他曾经在不同世界的弟子,方不言同样采取的是明守夷这样的理念。

只是或许是因为不习惯的原因吧,方不言始终感觉和明守夷有一层隔阂。而这层隔阂还是他自己主动设下的。

明守夷已经看了出来,但是并没有挑明。或许是因为他相信了方不言编造的那番经历,将方不言的表现归根于换了一位新的师父不适应吧。

方不言抬起头,发现已经来到了明守夷的住所前。

明守夷虽然贵为一派掌门,但是居所同样是一处茅屋而已,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中言吗?进来吧。”

方不言还没靠近,明守夷的声音已经传来。

“是,师父,弟子给您老人家请安来了。”

方不言推门而入,就见明守夷端坐在云床之上。

茅屋内部也只有一床一桌,两把椅子,和方不言居处如出一辙,真要硬说不同的话,就是这里比方不言的房间稍微宽敞一点,桌子上有一只蜡烛而不是油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不同。

“师父安好。”

方不言问候道,同时行了一礼。

神宵派中除了祭祖之外,平日里不兴叩拜之礼,所以方不言对明守夷只是以道家礼仪躬身稽首而已。这让始终不适应叩拜大礼的方不言松了一口气。

也许是出于最初时的理念,方不言不习惯别人向他磕头,更不喜欢向别人磕头。

“中言啊,不必拘礼。”

明守夷温和一笑,抬手虚扶一下。

“有日子没见了,在这里还习惯吗?”

明守夷眼神温和,一脸慈意,对方不言嘘寒问暖起来。

迎着明守夷慈祥的目光方不言心中平生一股暖流,那层隔膜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了裂缝。

因为那时的漫画,方不言对于此界有了一知半解,也正是因此,他略微知道这个世界的底细,知道看似祥和的修行界底层到底有多少暗流和杀机。

这不同于前面两个世界师,方不言有自保之力,所以行事淡然。正因为他对于这个世界知道的多一些,深知这个世界有很多人能够对他造成威胁。所以他来到此界后,行事便多了几分谋定而后动。

正是因为这种不安,方不言从心里对于所接触的人和势力,都有一定的保留,对于所有的事,都保持着审视,持着一分阴谋论的看法。

就像是他为了拜入神宵派而编造的经历,明守夷显然是信了,但是方不言始终感觉没底,就是因为方不言心里有鬼,所以他不知道明守夷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刚刚入门,门派的核心秘籍便任他挑选,一生的修行心得说给就给。

直到方不言看到明守夷那温和不含任何杂质,只是师长看向后辈慈祥的笑容时,他当时就感觉到无地自容。

其实那只是最正常不过的笑容,是明守夷看到一个天赋出色且异常努力上进的后辈时,不由自主露出的微笑。

“修为进益了不少?”

明守夷已经从方不言周身晦涩的气息中看出了方不言进益不少。但是他还是想问一下,企图从方不言口中得到确切回答。

“禀师父,弟子昨夜侥幸采成小药了。”

方不言如实的向明守夷汇报着自己的收获。

听到确切回答,明守夷欣慰一笑,捻着胡须道:“不错,丹母已成,根基已聚,算是上了路了。不错,在你这个年纪能到了这个地步,实在难得。想来年轻一代,没有人能比你走的更远了。”

明守夷看着眼前的关门弟子,怎么看怎么顺眼,说不出的欢喜,连连说出两个不错,显然是对方不言的表现真的很满意。

明守夷还是秉承着华夏古代严师的思想的,即便对于再满意的弟子,也是做出一副敲打的说辞,最后告诫方不言道:“不过你还需要保持,不能懈怠,要知道修行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望你不要自满,要知道前路百步,你才刚刚开始。”

听着明守夷的点拨,方不言连连点头称是。

明守夷道:“你有时间的话去你井师叔那里去一趟,看看她答应给你的见面礼准备好了没。”

方不言点了点头。

明守夷似想起什么,提点道:“对了,你井师叔要是让你自己挑的话可千万别傻乎乎的随便拿一件,算了,你别去了。我…咳,为师有空了替你走一趟,也给你掌掌眼,省的你再跟一个傻小子一样,被她随便用点不值钱的玩意给骗了。”

明守夷这番话已经涉及到了井守月,方不言没法接,只能装傻充愣的傻笑过去。

接下来的时间,师徒两个就闲聊了几句,方不言则趁机将自己不明白的关隘提了出来,向明守夷请教。

明守夷则很有耐心的为方不言解答疑惑,而在解答过程中,方不言并不是全然聆听,对于一些问题也提出自己的看法。

他所经历的前两个世界虽然不如此界层次高,但是有这两个世界的底蕴在身,再结合地星时的脑洞,方不言看问题的角度虽然不如明守夷这么高,但是其着眼点胜在新奇,有许多突发奇想同样令明守夷眼前一亮。方不言索性将自己的一些猜想和盘托出。

他们两人本来是一问一答,最后竟然发展到坐而论道。

明守夷对于方不言的一些观点和看法,大多数驳斥居多,然而还有一些想法,令他也不敢轻易断言。

方不言所说的这些并不涉及任何经典核心,只是一个又一个的想法和猜想。所以明守夷并没有多想,只以为是方不言勤于思考的结果,只将之归类欲方不言天赋之上。所以对方不言越来越满意。

这是真的满意,说起来明守夷最初收方不言,并不是对方不言有多欣赏,就算是有欣赏,也不过是一项参考,更多的只是馋方不言的天赋而已。

他们之间再最开始的相处模式,就是一个纯粹的利益互换。

这不仅仅只是方不言和明守夷而已,更多的明守夷们收方不言们为徒,庇护于他,传授他本领,等明守夷们百年之后,方不言们就能承接起明守夷们肩上的担子,成为门派的传承者和守护者,将这种模式继续下去。

至于师徒之间的感情,只能慢慢去培养了。

不光是师徒之间,其实任何感情都需要时间的呵护和巩固。

就像明守夷和方不言之间的师徒关系,也是需要两个人一点一点去了解彼此,然后在不断的调整相处中,慢慢加深感情,成为羁绊。

当师徒之间有了难以割舍的羁绊之后,师长们的理念,自然而然就能被后辈弟子所接受,而在师长们的潜移默化之下,这些弟子也会在之后成为师长理念的接受者和维护着,并且效仿师长继续传承下去。

华夏的门派传承,撕去种种粉饰,一开始都是如此。

只是凡事所始,莫过于情,凡事所终,莫过于情,冷冰冰的利益关系有了情感的掺杂,界限就不再分明。

论道结束,已经是过去了大半天,而经过这番论道,两人之间的相处,比之从前,少了一丝生硬,多了一分从容。

眼见天已不早,收获颇丰的方不言提出告辞,明守夷虽然有些意犹未尽,也知道方不言需要时间消化这些所得,便点头相送。

目送方不言离开,明守夷又道:“中言啊,修行光靠境界可是不行,得道不守道,道道道成空,你还得有几分护道手段傍身才成。”

“眼下的世道不太平啊。”

明守夷意有所指。

方不言停下脚步,站在门外道:“师父是为了战事焦灼吗?”

明守夷走下云床,面向北方叹了口气,道:“你以前多是在山中隐居潜修,多半是不知道,自六年前东瀛攻占东省,那狼子野心已经是路人皆知,可恨龟儿政府无能,讲什么‘攘外必先安内’,故意视而不见。直到今年,先后丢了魔都和南都,东瀛倭奴大势已成,外非一时可以驱逐,我华夏恐怕要经受连年兵祸,老百姓要受苦了。”

这段历史方不言比明守夷还要清楚,只是他因为身份所限,此时不能说得太多,只能暗暗攥紧拳头。道:“师父,咱们虽然是修行者,同时也是华夏子民,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倭奴肆虐吗?”

明守夷道:“这怎可能?就像你说的,你我虽然是方外修行之人,但也是凡夫俗子一名,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华夏遭难,我等匹夫怎么能视而不见。只是咱们也有自己的战场,这个战场更是凶险。你上山许久,还没见过你前面几个师兄师姐吧,他们都被派了出去,加入了这场属于我们的战争。”

“两军交战,还容有一时输赢,哪怕一时战败,也能重整旗鼓卷土重来。但是咱们所要面对的战场,却是容不得输,也输不起,只要输了一步,那就步步皆输了。”

“什么战场?是与东瀛修行者战斗吗?”

方不言想起了大神官的入侵,以及从郑子布哪里听到信息,显然郑子布也只是知道一星半点,并不全面。

从明守夷凝重的话语中,方不言已经能想到修行界的这场战争,将不会比他所知道的那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好上多少,甚至会更加残酷。

“不止。”

明守夷道。

方不言还想继续追问,明守夷道:“好了,这些老道本不该给你说,其中干系重大,远超你的想象,你且听着就是了。”

“那我能参加吗?”

方不言请缨道。他忘不了这段国难,现在有了机会来到这个时代,又怎么能只眼睁睁看着历史再次上演?

“不行。”

明守夷直接拒绝了方不言的请求,斩钉截铁不留一丝余地。

“为什么?”

方不言问道。

明守夷道:“我说不行就不行,我是你师父,我的话你必须要听,这是师命,不容违抗。”

方不言不能对明守夷说他是来自未来,知道这对华夏来说将是一场怎样沉重的灾难,深吸一口气,快速想到一个借口,热血上涌道:“难道我就看着那些师兄师姐在前线浴血吗?”

明守夷也知道自己前面的话有些重了,如今听到方不言的言辞,心头一软,温声道:“老道之所以破例告诉你这些,就是希望你能好好修行。”

明守夷走到方不言身边,按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的天赋很好,也很努力,志向更高,这些老道都能看的出来。未来注定是你们的,像老道这种老骨头,能做的,只是为你们铺好前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