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米…”
“八千一百米…”
“八千二百米…”
“八千百米…”
没有仪器可以显示方不言所在的高度,他只能通过大概估算,确定自己所在的位置,然后一步一步的向前挪动脚步。
猛烈的西北风冲击着北峰和主峰的岩壁,带着暴雨一样的冰渣和雪粒,嘶啸着,翻滚着,形成一股强烈的旋风,从四面八方向方不言涌来。他的前方,后方,右面,左面,仿佛都有一块最最紧实的钢板,横置在他的前后左右,让他寸步难行。
一阵阵猛烈的西北风像刀一样刮过,一层一层的刮走本就稀薄的空气。随着又一阵狂风涌来,那狂风仿佛一把重锤,重重锤在这一小片空间之内,将所有的空气全部锤出去,方不言感觉呼吸一窒,他所存身的地方简直就像真空一样。
“诸气者,皆属于肺。肺乃气行之源动力,肺虚开阖无力,气行自然缓慢,肺之开阖强盛,气行自然顺通,肺主宣发肃降,五方五行,肺为水上之源,开窍于鼻,肺主皮毛。诸气愤郁,皆在于肺,在志为忧悲,在液为涕。以肺筑气,当存神藏志。一呼一吸,四至为息。一呼气行寸,一吸气行寸,呼吸既定,脉气行去六寸。以一万千五百息算之,共得八百一十丈。以脉数之十六丈二尺折算,应周行身五十度,此昼夜脉行之度数准则也;其始从焦注太阴,终于足厥阴,厥阴复还注太阴。此乃肺主气,为气之源动力,明鉴也。”
方不言心浮现一篇经,却是得自古龙世界的“炼脏”残篇。此时却派上用场,一股真气自肺太阴之脉,起于焦,下络大肠,还循胃口,上膈属肺,从肺系横出腋下,下循臑内,行少阴心主之前,下肘,循臂内上骨下廉,入寸口,上鱼,循鱼际,上下循环。
干竭的肺腑之,有巨大的暖流流过。肺经好像被利刀支解似的,疼痛之,却又有一种轻松之感。再过一会,疼痛的感觉也渐渐减弱了,但觉那股巨大的暖流,在体内流转,竟似化成了一团火焰,在体内燃烧起来,方不言但觉内外焦灼,不能呼吸,想要张口呐喊,却喊不出声;想张开眼睛,眼皮上却似压着千斤重物。忽然间,一股清凉之气,直透肺腑深处,但觉呼吸之间,说不出的顺畅。
方不言借着内炼肺腑,肺脉运行之间,更比以前茁壮,借此劲勇猛直进,一口气又向上攀爬了二百多米,却是来到了一处岩台。
这处岩台约有丈许方圆,直凌于山脊岩石坡之上,上面是悬崖陡壁,下方则是万丈深渊。
这里却是珠峰上有名的地标,第一台阶,海拔约有八千五百米。方不言借着这股新力走到这里,心气忽消,再也走不动了。斜靠在这八千百米左右的裸露岩石坡上。张大了嘴拼命地吸气,即便肺腑练的极壮,仍然感到胸脯闭塞,喘不过气来。
他勉强一个翻身,让自己滚入岩台深处,眼前也开始金星闪烁,头昏脑涨之际,除了一团团的幻影之外,什么都看不见了。曾经饱满的气力消失殆尽,不知疲惫的体魄,现在也被极度的疲惫感灌满感觉自己的肺叶上仿佛压上了万钧重物,已经不堪重负,肺仅存的一点氧气,被一点一点的挤压干净。他的眼皮像是挂上铅球,变得有千钧重,已经支持不住想要闭上眼睛。他身体的每一寸骨骼,每一丝肌肉,每一寸皮肤,每一个细胞都透露出一种极度的疲惫之意,本来空明的心神,仿佛蒙上一层阴霾,一切的一切,都在无声的对他说:“别再上去了,你已经到极限了,再继续走下去,你就要死了。”
方不言已经闭上眼睛,寒风灌入山坳,也已经带不走一点热量,四肢躯体已经冰凉,然而平地里却有一股热流从冰冷岩石上传出,直接导入他那冰凉的体内。方不言只感觉全身忽然暖洋洋的,仿佛置身于温泉之,全身的疲惫不堪一扫而空,那种惬意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沉迷其。
同时,浓重的倦意袭上心头,眼皮如灌铅一样沉重,方不言已经忍不住闭上眼睛,再也不愿醒过来。
这已是极为危急的情况,一旦闭上眼睛,可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不知多少人都倒在了这一步,方不言知道自己绝对不能睡过去,仅存的一分清明疯狂示警。
然而他的躯体僵若磐石,仿佛在这岩层大地上生了根,连动一动指的力气也没有。任是他体内真气蓬勃运转,然而此时此刻,才是真正到了人与自然抗争的关键时刻。这已经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役,无关于真气多寡,武力强弱,而是一个真正与自己为敌的斗争,靠的只有自己的意志和精神。
方不言现在最大的敌人已经不是这高原多变得气候,肆虐狂暴的大风,贫瘠稀薄到了极点的空气,以及呵气成冰的低温,无处不在的疲惫,他现在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
方不言现在要做的,就是战胜自己,这也是他一意攀登珠峰的目的。
这里终究不是高武仙侠,也没有什么一体两面,善恶分神。这里所谓的“自己”,不过是自己的心而已。
一个人之所以最大的敌人是自己,本质上来说,也是因为人性的弱点所致。佛教有云,人有贪嗔痴怒慢 ,这些都是剧毒,要想真正真正得到空灵,就要消除这些阻碍。
正如方不言想起自己来到此界的任务,什么是天下第一?通俗易懂的说,是天下无敌吗?仅仅是打败世间所有的强者吗?不,不对,即便打败了世间所有人,也远远称不上天下无敌。
因为还有自己,人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
天地自然固然伟力无穷,然而仍有神功可驾驭诸般大力,然而心灵却不易驾驭,只因有贪嗔痴恨情六欲阻碍,让人看不清自己的心灵。
然而天地自然之力再强大,仍是外物,唯有自强不息,才是真实不虚。若是一个人连自己都驾驭不住,又何谈融身天地,迈上更高的台阶?
逼出自己的极限,然后战而胜之,这就是方不言对于“天下第一”的明悟。
方不言的意识已经陷入混沌,恍恍惚惚之间,他的忽然触着珠穆朗玛峰的岩石。方不言的足尽管早已麻木,这时却突感到一股清冷之气,精神陡的振作起来。
他的身上还是没有半分力气,不能继续攀登了,但是方不言没有气馁,他不知从哪里冒出一股力气,支撑自己盘膝坐好。他的身上仿佛扛着一座大山,思维好像被极寒的温度冻僵了,平常简单至极的动作,在这里做起来还要停顿好几次,仅仅是盘膝而坐这个动作,他就耗费了大半个时辰。
此时一股狂风打来,狂风挟着冰碴和雪粒,撒在他的面上,撒在他的身上,渐渐的将他掩盖了!
与此同时,方不言闭上眼睛,好像化作一块珠穆朗玛峰上的岩石,没有了任何气息。
他死了吗?
没有。
那他放弃了吗?
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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