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娘一边在脑中回想着二十年前的事,一边捧着梳子哭着跪在地上。
“老奴给姑娘请安。”
“无须多礼。”
谢晓灿连忙上前扶住她。
燕娘不肯起,硬是给谢晓灿磕了三个响头。
谢晓灿拉不起来,只能生受了。
磕完了头,燕娘抬头满是期待的问谢晓灿:“夫人……?”
“我娘她去世了。”
谢晓灿略带伤感,既然要认祖归宗,那么徐璟惠这么多年的去向,就不可能完全隐瞒。
哪些能说哪些又不能说,谢晓灿早在心里衡量过。
“谢氏出了事之后,我娘侥幸逃脱,被我养父所救。”
“可是到底受了重伤,又因为我爹还有兄姐都死在她眼前,她受了太大的刺激,所以神智也有些不清醒疯疯颠颠的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谁。”
“后来我养父也没有办法,只能带着她回了狄家村,对外说是自己的在外娶的妻子……”
狄家村的事,以及谢氏曾在狄家村与狄林夫妻生活了十八年的事是瞒不过去。
虽然谢晓灿没有细说,但是燕娘却能想像到其中的艰辛。
一个女人,丈夫孩子都死在眼前,受了太大的刺激神智不清也是有的。
然后,她虽然神智不清,但仍然是个美貌的女子,被人带回去当妻子养在家里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可见对方是个心善之人,不但照顾了神智不清的徐璟惠,还养大了徐璟惠生下的孩子。
“也是机缘巧合,大约是三个月前吧,我们村里来了个名医,将我娘的疯病给治好了。”
“本来是件好事,但是,我娘却接受不了自己成为一个陌生男子妻子的事实,又想起了爹和兄姐惨死,于是叮嘱我到陈郡认祖归宗之后,就执意到清云庵里出家了。”
“她本来身体多有暗疾,出家之后没多久就圆寂了。”
听说徐氏生下少家主的遗腹女时,传来的消息就有说徐氏的一些消息。
大概也是徐氏疯了许多年,突然有一天疯病好了,然后告诉了女儿身世之事就出家了,然后去世之类。
与谢晓灿说的完全能对得上号。
燕娘心里一阵哀凄,看谢晓灿眼睛发红,竟安慰道:“姑娘节哀~!庵堂对于夫人来说,也是一个好的归属。”
“嗯。”谢晓灿点了点头,“她……”
想到,徐璟惠死不瞑目的样子,叹了口气,“或许佛堂的宁静能将她的悲痛和遗憾洗刷干净吧。”
说着,这才将燕娘扶了起来。
待燕娘起身,谢晓灿抬眸定定的看着燕娘:“我也不绕弯子,想来你应该知道我来陈郡为的是什么?”
自然知道。
一是认祖归宗。
二是拿回属于谢氏的财产。
按燕娘的认知猜测,如今姑娘虽然嫁给了顾氏的少家主。
但说嫁,只是全面子而已。
毕竟,两人在外成婚,姑娘的身份又没落到实处,身后还没有长辈支持,顾氏说不认就能不认。
闹得难看了,连进门做个妾都难。
所以,说得好听全面子是娶,说得不好听,那是个外室。
但如果姑娘认祖归宗了,有了谢氏嫡女的身份,有了谢氏唯一传承的身份,那么,不说进门做正妻,至少妾室的地位是稳的。
至于其他……
唉,没想到夫人那般风采绝绝之人,最后唯一留下来的女儿,为了一个妾室的身份,还要如此,如此的钻营。
然而,就算验明正身,已然认主,燕娘却也面露难色。
“姑娘,如今的局势不比从前,谢氏早已没落,我也是自身难保啊……”
对于燕娘的推脱,谢晓灿早有准备。
不管多忠心,毕竟初相见初相识,人家也不可能为了你一句话就抛头颅洒热血。
谢晓灿冷冷一笑,“是吗?”
她冷笑着拍案而起,挑眉看燕娘,眸子里全是不屑。
“你以为我是来打秋风的?以为我是来借谢氏之名扯大旗作虎皮的?”
“我告诉你,我原是不想来的,但我娘临死前一定要我答应她,答应她回谢氏认祖归宗,答应她要让谢氏再立起来,答应她一定要为谢氏讨回公道,所以我来了。”
谢晓灿句句铿锵,掷地有声。
“我带着我娘临死前,给我的一份名单来了。我娘告诉我说,只要找到名单上的这几个人,那么他们一定会护我敬我,和我一起为谢氏寻一个公道,为枉死的父亲与兄姐,还有那三百多亡灵寻一个公道。”
“名单上的第一个人,就是你燕娘。”
“我以为你是其中最最忠心的一个,也是有些胆识的,所以,我到了陈郡才第一个就找上了你,不想……”谢晓灿说着大笑起来,极具讽刺的道:“原来……原来我娘也有看错人的时候。”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你就当我没来过,也没见过我。”
说完,往门那边走去。
人啊就怕激。
你一激她,她就愧疚了,就恨不得送上投名状。
特别是燕娘。
一听说自己是徐氏最信任的人,甚至在临死前也叮嘱自己的女儿来寻自己,可自己刚刚却那般推脱。
夫人已经去了,如今姑娘孤苦无依的寻了来……她居然因为姑娘可能会说妾,因为姑娘可能甘心做外室,心里存了偏见,说什么自身难保的鬼话,想叫姑娘知难而退。
燕娘瞬间被愧疚淹没。
她满面是泪,直接上前一步拉住谢晓灿急急离去的裙子后摆,跪倒在地。
“姑娘,不是这样的,您误会我了。”
“老奴错了~!”
“老奴错了,求姑娘原谅。”
“燕娘所有的一切都是夫人的,如今姑娘来了,那么,这一切就都是姑娘,不但这绣坊归姑娘所有,就连燕娘的命,也是姑娘的。”
“刚刚之所以会有推脱,是因为,因为我……燕娘胆小了,燕娘怕姑娘突然现身坏了他们的事,反而被他们再害了性命去。”
谢晓灿等着就是她这句话,蓦然转过身来,厉害声呼喝:“坏了谁的事?谁要害我的性命?你从实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