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时,狄晓灿已经将徐璟惠弄到屋中,换好衣服,并清理干净了。
她虽然没有和徐璟惠真正的以母女身份相处过。
但是她知道,一个宁死不受仇人恩惠的女子,必是一个讲究气节的女子。
她是徐氏的嫡女,是谢氏的少家主夫人。
她生的时候,体体面面。
走的时候,也要体体面面。
对于徐璟惠来说,那疯傻的十八年她不算活着。
庵堂里的知客听说人去世了,竟也没有多问,只是长叹了一声,然后就将庵主叫了过来。
在龚齐洪与清云庵的庵主交涉下,狄晓灿将徐璟惠葬在了清云庵的后山。
她想,徐璟惠应该是想葬在这么一个清静之地的。
狄晓灿还在清云庵里,给徐璟惠点了盏长明灯。
并独自在佛堂里,陪着徐璟惠坐了一个晚上。
算是守夜,尽最后的孝道。
也是给自己一个独自思考的缓冲。
这一天的时间,看似短暂,但对于狄晓灿来说,却是很长很长。
因为这一天的时间里,她做出了无数个决定,又否掉了无数个决定,最后,还是决定以狄晓灿的身份回到狄家村。
隔天一大早,狄晓灿从佛堂出来,回到客间,龚齐洪就来了。
龚齐洪从前总是背着一个大葫芦。
如今那葫芦被他劈成两截,前面小头的一截不知滚落何方,如今只剩一个红色的钵钵,他便托在手中。
龚齐洪黑着脸问狄晓灿。
“你真的决定了?”
龚齐洪听狄晓灿说要回狄家村里,是想发火的。
按他的想法,晓灿就应该跟着他回并州。
虽然并州徐氏嫡系大房那一脉被流放发配,可是徐氏仍然在。
徐氏依然是并州的大族。
只不过如今掌权的是二房和三房。
就算晓灿不愿意回并州,那也应该是去黔州去寻璟惠的爹娘,与徐家人团聚。
璟惠死前说过,让他带晓灿去寻她的爹娘。
再不挤,也该去陈郡。
谢氏嫡系虽灭,但是陈郡谢氏的老宅还在。
谢氏在陈郡经营了上百年的一些暗底里的基业,应该也还有一些。
凭着那把红梳子,应该能聚拢一些谢氏族人,拥护晓灿重建谢氏。
可是,她偏偏要回狄家村。
还要继续当她的狄晓灿。
还要跟着那个欺辱过璟惠的人一个姓氏。
怎能叫他不气。
“嗯。”
狄晓灿点了点头。
不管她是谁。
她都是她自己。
姓谢,姓徐,还是姓狄,都只是一个代号而已。
她只想努力活自己。
还有,这一次,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再也不要想当什么咸鱼。
她要用狄晓灿这个身份一直走到人生高位。
想将幕后的黑手全部都掀出来。
赵家……就是那第一个缺口。
所以,无论如何,她如今都不能轻易的离开南开郡,更不能改换身份。
既然已经决定了。
那么,有些事情就要弄清楚。
狄晓灿朝龚齐洪伸手,“那个冰魄人头,你能给我看一下吗?”
虽然没有得到狄晓灿满意的答复让龚齐洪,很有些生气。
但是,却也不至于不理狄晓灿,不管狄晓灿。
他轻哼了一声表示了不满之后,托着那个大红钵钵走了过来。
“它本来就是你们谢家之物,若是你要,如今给你,也算是物归原主。”
龚齐洪说完,将那个钵钵捧到狄晓灿眼前。
狄晓灿没有伸手接,而是就着龚齐洪的手,打量着这个钵钵。
那把红色的梳子仍然还在这个钵钵里面,只是已经被洗干净了。
而且,钵钵里放着的也不再是酒,而是清水。
“之前你父亲谢仲意将此物借我的时候,就是这样子,只是冰魄人头他借给了我,这把梳子却是捞出来,放在你娘那里。”
梳子在娘那里?
龚齐洪提起这个,狄晓灿却想到狄林。
那狄林又是在哪里看到过这把梳子。
如果没有看到过。
那为什么,这把梳子从她怀里掉出来的时候,狄林会惊吓成那样,一脸为什么梳子在你这里的样子呢?
如果狄林看到过这梳子,这梳子一直在徐璟惠那里,那为什么她小时候没在家看到过,又怎么到了赵家?
狄林到底干了什么?
看来得找到狄林。
不管是当年还是如今的很多事,只怕只有他才知道。
狄晓灿心思电转,面上却是不显,认真的听龚齐洪介绍着冰魄人头。
“它看起来是一个大红色的钵。”
“但其实它并不是红色的。”
“而是全身都透着冰蓝,钵体之上还有两个像是眼睛一样的通透之处,所以才会让人以冰魄人头命名。”
“你得有点心理准备,它入手十分冰凉,平素在我身边,最大的功能就是冰镇酒水。”
龚齐洪一边说着,一边略有不舍。
不管怎样,也是跟了他十几年的酒葫芦。
狄晓灿一边伸手去接那冰魄人头,一边问道:“‘冰魄头中鲤鱼游,神怡气静定万均。冰魄掌中红线走,心若冰清尘不染。’是什么意思?”
龚齐洪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这是传说中关于冰魄人头的传说。”
“冰魄人头,是前朝国师所有。谢氏之所以有冰魄人头,据说,当初谢氏的家主夫人,是国师的私生女,国师暗地里将冰魄人头给了她。”
又与前朝国师朴氏有关?
所有的事,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关联,但是其实似乎都与那朴氏能扯上些关系,包括之前的祭台。
狄晓灿将冰魄人头接了过来。
直接好家伙。
真的好冰啊~!
可这并不是最奇怪的地方。
那冰魄人头一入手,她好像受到了什么感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