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林跟着谢氏的后面去了清云庵。
只是谢氏进去了,他却没有进去。
因为谢氏不让他进,那知客居然就将他挡在了外头,明明上次他们是让他与谢氏一道进去的。
他私心里以为,一定是龚齐洪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
毕竟这个清云庵上次也是龚齐洪带他来的。
龚齐洪带着他来,他这个男人就能进去,龚齐洪没来,庵堂里就不方便留男客人。
但是,狄林也只敢私心里以为,因为就算是看到龚齐洪,他又能做什么。
他如今只能靠他的一片痴心,让谢氏看在自己为他生了一个闺女,还做了十八年的夫妻,还照顾了她十八年的份上,不离开他,做他狄林真正的妻子。
所以,庵堂虽然不让狄林进去,说庵堂不留男客过夜,让狄林回狄家村去,过两天等娘子心绪平静了再来,狄林却是并没有走,而是在清云庵的庵堂门外整整站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开门的知客看到狄林还在,被吓了一大跳,又劝狄林先回去。
狄林自在不肯,要进去见谢氏。
谢氏不但不见狄林,还让人带了话出来,说:“谢氏已死,她是徐氏,是谢门妇,与他这个叫做狄林的男子不相识。从前不相识,也但愿此生再不相见。”
并叫人赶狄林走。
狄林这下子才绝望了。
他一怨自己当初没有坚持的将谢氏带走。
二怨女儿狄晓灿为什么非要给谢氏治疯病,虽然他心底深处也希望谢氏疯病好了之后,认他这个丈夫,做他狄林的妻子,从此再无遗憾。
三怨龚齐洪为什么要出现。
四怨谢氏无情,他这么多年精心照顾,她怎么能说不相识呢。
被触怒的狄林,完全失控了。
他咬牙切齿的威胁那个知客。
“我跟你说,你们庵堂,若是敢收我婆娘出家,那我以后就日日站在你们庵堂门口,说你们拐骗良家妇女出家。”
想了想,又觉不对。
改口道,“不行,不对,你们已经拐骗了我婆娘出家,所以才不叫她来见我。这样,若是你们今日不叫我婆娘出来见我,那我就……就直接吊死在你们庵堂的门口。”
狄林说着就要解腰带上吊的样子,可吓坏了那个知客。
若是有个男人就这样在她们庵堂门口吊死,那还得了。
她们这里本来就是佛门清静之地。
虽然说主持受过龚神医的大恩,龚神医也为庵堂里的老尼小尼调治过身子,但是……
知客只能再去找谢氏。
谢氏……哦,不对,是徐璟惠。
狄林昨天一整夜没有睡,徐璟惠又何尝睡过。
十八年了。
已经过去十八年了。
她浑浑噩噩的过了十八年,谢氏满门皆灭。
谢仲意就死在她面前,她的儿子,女儿也都死在她眼前,大火将整个谢氏的院落烧了起来。
本来,他们谢氏是还有应对之策的。
可是没想到,他们居然敢公然行凶。
是赵家动的手。
可是,区区赵氏,怎么敢。
也不知道她的母家徐氏怎么样了。
徐氏与谢氏百年交好,谢氏遇害,她又是谢氏的少家主夫人,她母家绝不会善罢甘休。
按徐璟惠的性子,现在就要去并州,回母家看看。
可是,她现在是个死人,当初的事情到底发展如何,她并不知晓,不能贸然前行。
唯一知道内情的就是龚齐洪。
她得在这里等龚齐洪。
并州两大世家,一是徐氏,二是龚氏。
本来,
可是并,她最后阴差阳错的与谢仲意。
知客过来,将狄林在外闹事的事说了。
徐璟惠想了想。
最后叹了口气。
也罢,见他最后一面,有些事当面说清楚也好。
当初她意外救他性命,他说他叫李二,无处可去,救贵人给条活路。
于当时的她来说,一个贱民的活命举手之劳,她看他可怜,于是便收留他在庄子里做了个厨子。
谢仲意同她去庄子里玩,喜欢吃他做的菜,她见谢仲意喜欢,于是就又将他带回了谢府做厨子。
谢府大火那晚,他意外救了她,将他拉到一个不知名的地道里躲起来逃过一劫,算是还了她当初的救命之恩。
她受不了夫君儿女都死在眼前,崩溃疯傻,他照顾了她十八年,可是却也是让她受了十八年的屈辱。
因为她疯傻的第一天,他就……就上了她的身。
她本应杀他,以全名节。
但是,他毕竟养大了晓灿。
心思百转,徐璟惠已经走出了庵堂。
望着那个,在那里与知客闹事,要上吊威胁的,鄙陋大字不识几个;胆小懦弱的农夫+厨子狄林。
就是这样一个人。
她竟和这样一个人过了十八年。
怨吗?
恨吗?
无怨无恨,只能说是命运弄人罢了。
她放下了。
希望他亦能放下。
徐璟惠双眸微眯,冷着脸叫了狄林一声:“李二。”
闻声狄林身子抖了一下,缓缓抬头道:“我……我叫狄林,当初,也是迫不得已。”
“我知道你叫狄林,但我认识的人,他叫李二。说吧,你为什么会化名李二?”
徐璟惠其实对这个问题并不是很关注,可是如今要将话说清楚,总是要找些理由由头来做开场白的。
“我……我当初是迫不得已才没有说实话的。”
狄林眼神有些闪烁。
徐璟惠眉心微蹙。
迫不得已?谁在逼迫他?当初她救他的时候,他浑身是血,问他叫什么,他含混不清,第二天下面丫头来报,才说他叫李二。
赵氏一向与李氏交好。
李氏……?
她脑子里有一个东西突然炸开。
“李二!”
“是你!”
“李二,那天晚上在吃食里下药的是你,放火烧了整个谢氏的也是你,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