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章 砂糖冰雪冷圆酪(1 / 1)

康飞带着胖迪在小东门自发聚集起来的单刀会集市逛了一圈,砸吧砸吧嘴,觉得没甚么意思,突发奇想,就对胖迪说:“不如我带你去黄金坝吃鲜芋仙…”

有读者老爷或许要问,鲜芋仙给了你多少银子?还真不是,要知道在唐代的时候,就有冰淇淋吃了,是谓酪山,诗云谁人筑损珊瑚架,仔细看时认沥苏,这,不就是个蛋筒冰淇淋么,还是个没来得及吃化掉了的蛋筒冰淇淋。

至于它的口感,是非固非吝,触皓齿而便消,是津是润,这就确认无疑是冰淇淋了。

你瞧,既然唐代有冰淇淋,为什么大明不能有鲜芋仙呢?

当然了,在大明,它不叫芋圆一号,而叫做砂糖冰雪冷圆酪,前几天,因为天气乍热,他老子戴春林心疼老婆和小老婆,屁颠颠出城去黄金坝给四娘娘和知书买了两份回来,还说,这天气乍热,芋圆虽说补气益血,开胃生津,可到底凉了些,你们不可多吃,吃半碗即可,剩下的,给康飞那小王八蛋回来吃。

四娘娘和知书就喜欢老爷这份小意体贴,瞧老爷的眼神,都快融化了,等康飞回来,四娘娘把剩下的半碗就给康飞吃。

当时四娘娘说,我身子寒,不能吃这些冰凉的东西,偏生你老子不识趣…可当时四娘娘脸上那个笑容,四爷岂是不识趣?那是大大的识趣好不好。

康飞当时就觉得老子娘是在秀恩爱,嘀嘀咕咕把剩下的半碗砂糖冰雪冷圆酪一吃,顿时大为惊讶,这特么不就是芋圆一号?这Q弹Q弹的口感应该是蒸年糕,里面还有花生和红豆以及芋头(注1),滋味是甜丝丝的,只是不大凉了,至于知书的那碗,康飞的书姨到底年轻没生养过,贪嘴,吃完了。

五月节,谓有芒之种谷可稼种矣。过了芒种,广大长江中下游地区已经很热了,有时候甚至能出现四十度以上的高温,黄金坝上有许多头戴斗笠的人在钓鱼,两岸大片种植的茭白,茭白所结的种子,叫雕胡,就是无数唐代诗人赞誉的雕胡饭,譬如李白诗中的跪进雕胡饭,月光照素盘譬如杜甫诗中的滑忆雕胡饭,香闻锦带羹  唐代末期,茭白开始被驯化为特产蔬菜,是江南三大名菜之一,味道甜美,可荤可素。

黄金坝沿河有大量的酒肆,以售卖河鲜为主,家家都挑着闻香下马之类的酒挑子,河上还有许多往来的渔船,只要愿意,大可买一条活鱼,然后让酒肆现杀现做,每家的生意都不坏。

酒肆虽然多,但是,能做大明版鲜芋仙的却只有一家,祖上也是开国初期的鞑官,世袭扬州左卫千户,到第三任千户的时候,因为娶了一个贪吃的马马,尤其爱吃甜食,这位千户老爷疼老婆,一心发掘甜品,他有位好友是读书人,跟他开玩笑就说,前宋的时候,有一道砂糖冰雪冷圆酪极为有名,大抵应该有糖、奶之类,千户老爷听了这话,潜心研究,最终就做出了现在的砂糖冰雪冷圆酪,后人开了一爿店,很是发财,千户都不屑做了,如今一边经商一边读书。

旁人家门口都挑着闻香下马之类的酒挑子,也就这家,门头上左右挂着一幅对联:

黄金坝上先生热读书台前老婆冰横批:马马最大  康飞瞧见这个对联,差一点笑喷出来,坐在里面的头戴方巾像是个读书人,似乎见怪不怪,继续低头看书。

“老板。”康飞就走过去敲了敲柜台,“来两份老婆冰。”坐在柜台里面的人一抬头,脸上一副玳瑁眼镜,镜片后面的眼睛瞧见胖迪后顿时一呆。

“老板。”康飞再次敲了敲柜台,“别盯着我家马马看,快给我来两份老婆冰。”

那方巾朋友啊了一声,脸上顿时就有些红了,把手上的书一放,起身就去做,只是,胖迪站在康飞身边,颜色逼人,正如康飞自己说的那般,我家小老婆美得神鬼辟易…柜台里面那人绞着奶,心不在焉,他脸上的玳瑁眼镜到底不如后世那般在脸上架得那么牢靠,扑哧一下就掉到奶锅里面去了。

这下连胖迪都笑了,笑得那人格外窘迫,手忙脚乱地把奶锅里面的玳瑁眼镜取出来,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好了。

康飞就摇了摇头,“给我重新做…”正说着,后面帘子一掀,走出来一个妇人,二十多岁模样,头上别着两朵玉兰花,身上收拾得极为素净,抬头瞧见胖迪,也是一怔。

“姐姐。”手上拿着玳瑁眼镜的家伙喊了一声,脸上表情都快哭了。

妇人顿时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忍不住就瞪了自家的弟弟一眼,“除了看书,你还能做甚么!到后面去。”

拿眼瞧着弟弟哭丧着脸进了后门,妇人这才抱了一声歉,端起奶锅倒掉,手脚麻利,顿时就做了两份砂糖冰雪冷圆酪出来,拿个细瓷带盖儿的碗装了,送到康飞跟前,“两位,诚惠八百文。”

伸手掏钱的康飞吓了一跳,心说卧槽这么贵,怪不得老娘和书姨欢喜得脸上就像是开花了一样,果然,什么爱情,都是用钱砸的。

摸了一小锭银子过去,妇人拿小戥子秤了,找了零头给康飞,随后,瞧了瞧康飞身边的胖迪,忍不住就说了一句,“小相公为甚么不给内眷戴个眼纱?令眷国色天香,如此招摇,怕要闯祸…”

妇人说的眼纱康飞还真知道,大约就是后世电影龙门飞甲里面厂花戴在脸上的玩意儿,说是眼纱,可不是一根蕾丝带子把眼睛绑住,而是一个类似口罩一般的东西连眼睛一起挡住,最开始那东西是拿来挡风沙的,后来奢靡风尚兴起,就成了时髦玩意儿了。

不过,康飞可没觉得需要那玩意儿,他挑了挑眉毛,大言炎炎就道:“这扬州城里面敢惹我的人没几个…”他这么一个口气说话,妇人顿时闭嘴,明白自己遇上了夯货了。倒是胖迪,脸上微微一笑,对妇人说了一句,“多谢这位姐姐,我家相公性格跋扈,却没有坏心,姐姐莫往心里面去。”

她这么一说,那妇人心里面就忍不住叹气,这,真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面。

妇人因为受过类似的罪,忍不住同情胖迪,有心要多说几句,可这时候,康飞站在门口碰上一个人,那人瞧见康飞,顿时就给他见了一个礼,“小老爷,才刚我家将主爷在那边瞧着像是小老爷,让小人过来瞧瞧,果然就是,小老爷,我家将主爷就在前面吃酒,请小老爷过去同饮。”

康飞一瞧,是张桓老将军跟前的老家丁,当下就拽着胖迪,“正要请老将军吃酒哩!相请不如偶遇…前面带路。”

那妇人看着康飞拽了胖迪就走,手臂伸出去一半,就慢慢收了回来,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就道:“唉!俺每女人就是命苦,也碰不上那知冷知热的…”

那边康飞拉着胖迪跟老家丁往前走,和卖砂糖冰雪冷圆酪的店铺只隔着几家,是一间望轩,高两层,康飞跟着上楼,就瞧见张桓老将军坐在邻水的一边,拿屏风和外面半隔了,桌子正在窗前,河面上有清风徐来,倒是一个雅座。

“老将军。”康飞上去行了一礼,随后笑嘻嘻就给他介绍,“这个是我家小马马。”

老将军见多识广,当年做漕运参将,在运河上往来的官宦家小姐见多了,却从没见过如此颜色的美人,即便八十岁了,老将军依然目眩了一下,随后就瞪着他,“这样美人,天仙下凡,你就拿来做小马马?造孽啊!”

胖迪抿着嘴微微敛衽,“奴叫胖迪,不过是一个小小天人,受吕祖指点,为公子侍妾…奴一点也不委屈。”这个是她在大明朝的人设,须臾不忘。

老将军一怔,转首看看康飞,康飞就笑,“小子既然遇仙,有个天人做小老婆,也不算意外吧!”

张老将军无话可说,一时间只能摇头,“也没瞧出你小子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怎么如此得神仙厚爱…这吕洞宾,怕是假酒喝多了。”老将军到底八十岁了,从心所欲不逾矩,至于神仙不神仙的,或许有罢!不过,老夫一辈子没做亏心事…他这算是无欲则刚。

说到喝酒,老将军顿时就吹胡子瞪眼睛,“你小子说请老夫吃酒,这么长时间,怎么也没见你来请老夫?要不是老夫今天瞧见你,你是不是就准备混赖了老夫这顿酒?”

“哪儿能呢!”康飞笑着一抬大腿,跨马金刀,老神在在,不客气地就坐在了老将军对面,还拽了胖迪坐下,“胖迪你也坐,老将军年高德劭,却是老顽童,不讲规矩的…”

康飞虽然胡说八道,但是张老将军就是喜欢康飞这个不卑不亢的态度,故此不计较他混说,反倒是一笑,“今天算你臭小子有口福,这家酒肆的龙须桂鱼极为拿手,酒糟虾也极为拿得出手…”正说着,酒肆的老板亲自送上酒菜,康飞瞧那酒糟虾还在蹦,忍不住去夹了一只在口中,入口极嫩,忍不住大快朵颐。

老将军一笑,伸出筷子就去抢了一只,塞进口中,随后眯着眼睛,极为享受。

吃了数杯酒后,老将军拿毛巾擦了擦脸和手,就用手撩着自己的胡须,“幸好今天碰上你这小子,再过两日,老夫就要南下,这酒可就吃不成了。”

康飞一怔,把筷子放下来,就问:“老将军这是要到哪块去?”

“年初的时候曾子重被斩与北京,他的妻子儿女流两千里,老夫虽不认识曾子重,却敬重曾子重意图恢复河套的气节,故此,老夫要护送他妻女去佛山…”张桓老将军淡淡说道。

注1:,芋头最早在史记中就有记载,不过天朝百姓对芋头过敏的好像挺多,老农民往往都说芋头带毒,加上有驯化更成熟的水稻和冬小麦,芋头不算太受人喜欢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