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河打开鼎盖,见鼎内漂浮两对散着寒气的飞禽翅膀。
其中一对通体泛青,羽毛呈丝状,另一对是土黄色,羽如骨片,化缘妖力弥漫其间,全都符合袁河的祭炼要求。
“除了这两对翅膀,还需要两位尸妖辅助,等他们有了飞僵根脚,婆婆就可以修行《四季金章》了。”
袁河会以《一气化缘经》逆转根脚,这部经书分为上下两部,下部心法是身外化缘,先借助参鼎重造法体,再炼入修士肉身,当年雪摩士给童百手炼制灵臂,就是通过这种办法。
眼下已经有了春鹊夏燕的灵翅,袁河只需找来尸妖,施以化缘妖力炼化,就能帮助释心颜练功。
早在闭关之前,袁河已经物色了萧念仁四头妖怪,如今过去半甲子,也不知四妖近况如何,如果他们陨亡了,那么袁河会直接抓捕尸奴。
这期间冥池始终没有被攻击,但这并不是说幽山鬼府没有易主,当年袁河以阵旗封锁冥池入口,曾把入微妖气送入法阵内,地下城的高台早就缩小,即使妖师也感应不到,积雷大泽常年都有混战,遭遇入侵司空见惯,四妖未必都还活着。
“婆婆,等我把珍藏的几柄法宝祭炼一番,咱们就去寻找尸妖。”
“老身并不着急,万事谨慎为先,其实可以再闭关一二十年,等把彼岸屋造出来,再离开冥池也不迟。”
“这屋子炼制不易,耗时也长,不能让婆婆继续枯等,咱们把尸妖召进来,一边炼器一边练功,两不耽误。”
“那就遵照袁师的吩咐,老身先替你拓写彼岸屋的法门。”
说到这里,他们各行其事。
半个月后释心颜把‘彼岸屋’的炼制办法整理成册,不止绘制了炼器灵图,还包括驱宝的心法,尽数交予袁河。
到此时,他们终止闭关,结伴离开悬浮山。
玄晶虫仍旧镇守在冥池入口,先被袁河收回,又施展入微功,这才摇动阵旗,开启了高台通道。
“袁师,你这套《解真入微功》极是玄妙,老身也觉得熟悉,其实不止是熟悉,好像还特别重要,当年进入岁杏结界的传送阵,老身就在苦苦思索这套功法的来历,却是记不起什么眉目。”
“等婆婆你练成《四季金章》,肯定就能想起来。”
“但愿罢,你目前掌握的猿族神通都有洪荒传承在里边,这很不简单,这些年老身也在参悟忘心残桥的玄机,最近频频有种预感,怕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能有什么大事呢?正如婆婆你所说,咱们将来谨慎为先,又有入微功藏匿行迹,即使真的发生大变故,也不会牵连到咱们。”
释心颜听罢默不作声。
他们已经冲出高台,置身于地下城内。
谁知战火正在城内燃烧。
杀伐之声不绝于耳。
袁河与释心颜从入口出来一看,环境已经大变了样。
洞府倒塌,尸横遍地。
两帮修士正在捉对斗法,沿着地城废墟你追我赶,占据上风的一方基本都是人族,人数有十多位,他们服饰不一,法术各异,应该都是野修出身。
另一方全是鬼尸,数量比人族多了一倍,偏偏是狼狈躲避的局面。
袁河环视了一遍战场,目光盯住不远处的半空,那个位置的灵力波动非常激烈,盘浮两道身影,正短兵相接,想必是两伙修士的首领。
让袁河奇怪的是,这两个首领所施的神通竟然类似,左边那个白眉老者头顶一杆青幡,幡中凝结青蛟虚像,这蛟像体格庞大,像是抽取某种蛟魂炼制出来,哞哞叫唤着,朝前扑冲。
右边是一头鬼族妖师,他根脚是火烧鬼,这是死于火灾的凡魂修炼得道,能驾驭灵火,他身侧立着一杆火幡,幡中封印的妖魂是火鸡,也就三四尺大小,神通却是相当不凡,面对蛟魂的巨力压迫,非但不退缩,反而欺上蛟身,猛吐火焰。
算是斗的旗鼓相当。
幽山常年都是鬼尸领地,人族突然降临,多半是入侵洗劫。
释心颜自顾说道:“看来幽山鬼府又换了新主人,那头火烧鬼已经修至妖师,就是不知他如何招惹了这群人族野修。”
袁河已经有了大致判断:“恐怕是为了探险无花宫,一晃又是六十载,无花宫要再度开启,积雷泽修士寻找桃核的途径多是抢夺。”
上次离开无花宫后,袁河在抱尸泉待了二十多年,在冥池闭关半甲子,岁月过的飞快,对于修真界的人族来说,一代新人已经换了旧人,自然不会错过探险无花宫的机缘。
“袁师快看,当年跟随你布阵的四头尸妖仍在这里栖居。”释心颜对无花宫不熟悉,并没有追问袁河,她一直在城内张望,很快发现萧念仁四妖的踪迹,战场上的修士普遍是单打独斗,只他们四个抱团一处,却也因此遭到人族修士的重点关照,把他们堵在城墙边缘,正在苦苦支撑。
“劳烦婆婆去支援他们一下。”袁河把玄晶蚕借于她驱使,独自站着未动,仰望半空的白眉老者:“我来对付这位金丹期修士。”
释心颜领命去办。
此刻的萧念仁四妖混不知他们苦等的袁前辈已经现身,正在商量逃跑的事情。
“咱们已经守了三十年,对袁前辈仁至义尽,还是早早脱身罢?”这是庞敏在提议:“再不跑,非死在这儿不可。”
“人贼是为了抢夺蜉寿桃核,即使跑了,他们也会追,不如在这里鏖战,如果霍天师打赢人贼的金丹老怪,咱们就能反败为胜了。”萧念仁时刻关注火烧鬼与白眉老者的战况,他把活命希望都寄托在妖师身上。
“关键是我们没有桃核啊。”庞敏气愤的说:“这帮人贼真是眼瞎,打劫我们能有什么油水。”
“人贼是四处出击,漫地撒网,抢遍红河境的妖族巢穴,总归能搜出几枚桃核来。”何又威哼道:“而且人贼与霍天师有旧怨,顺便过来报仇,这个霍天师也不知从哪里流窜过来,才到两三年,不止把我们积攒的财宝勒索一空,还带来这么大的灾祸,真是可恨!”
古见柔望望高台的位置,给三妖说:“袁前辈已经在冥池藏了几十年,他到底在做什么,竟然一次也不露面!哎,如果他出来就好了,三拳两脚就能把人贼给收拾!”
三妖各自寻思,温天师也在冥池待着呢,这么久不出现,恐怕双方在冥池起了冲突,最大可能就是同归于尽了。
他们正焦虑时,忽见附近围攻的一位人族修士无声无息瘫倒地上,脑袋滚滚而落,不明不白死于非命。
庞敏眼尖,赶忙抬手一指:“看呀,那是袁前辈的法丝神通,袁前辈从冥池出来了!”
当年袁河驱使玄晶蚕镇压过叶清相,庞敏记忆犹新。
围攻他们的修士也是四位,死掉一人后,余下三人跳脚开溜,远远脱离这一方战区。
释心颜见人贼都被吓跑,并不追击,随之显露真身:“几位道友,跟着老身来,等会儿袁师要见你们!”
四妖听罢大喜过望,箭步聚到释心颜身边,抢着问:“袁师是袁前辈吗?”他们听释心颜称呼袁河为师,想必是弟子无疑,不自觉平辈论交:“这位尸道友,袁前辈在冥池住了这么多年,为何迟迟不与我们见面?”
释心颜也不在意,回答说:“袁师在闭关苦修,没空见你们,现在他已经有了妖师修为,幽山鬼府遭了入侵,他不会袖手旁观。”
“袁前辈问得天师大道了?”四妖顿时惊呼,他们都修妖道,深知进阶妖师有多难,也清楚妖师的神通有多强大,当年袁河仍是妖将时,就能威慑温元姬,如今加冕妖师,怕是要名震红河境。
他们心里无不涌出幸运之感,三十年前已经与袁河结下交情,此番袁河离开冥池,肯定是要接手幽山鬼府,他们毫无疑问要被重用,也再不用担惊受怕了。
念及此处,不由环望“袁前辈在什么地方?”
袁河正悬浮在空中。
扬手抛出鸿尘如意峰,定在白眉老者的头顶,此人与火烧鬼本在对持,双方法力在伯仲之间,只要如意峰悬出来,胜败就会见出分晓。
他身影一闪,挪移而走,开始清理战场内的玄胎修士,他不会放跑一条漏网之鱼。
他以金丹期的法力实施偷袭,玄胎小辈在他手上走不了一个回合,这就是一场碾压式的屠杀。
这些修士常年在积雷大泽流窜,遇险就会急遁,但面对入微的袁河,他们没有逃脱的半点机会,一个接一个猝死当场。
本在疲于奔命的鬼府将卒们,俱都呆愣不已,人贼莫名其妙的陨亡,到底是出于什么缘故?
直到袁河现身出来,头顶温元姬的本命血刀,浮在高台上空,虚空朝下一摁,消失三十年的高台就此恢复原状。
此时白眉老者与火烧鬼的斗法才刚刚落幕,受到如意峰的音波突袭,白眉老者心慌神乱,本命幡宝不受控制,被火烧鬼驱使火鸡欺上肉身,绕着他缠起火环,一举焚杀。
白眉老者死后,火烧鬼迫不及待把幡宝抢夺在手,一幡青蛟,一幡火鸡,如同他的左右护法,拱卫他身侧,这才朝袁河望去,脸上没有半点感激,反而透着一股阴狠:“你是谁?偷偷摸摸潜入我的洞府,究竟意欲何为?”
不等袁河回话,地下城内残存的二十多头鬼尸,一股脑蜂拥到高台下面,大声囔囔:“修罗尸前辈才是幽山之主!你不过是鸠占鹊巢的外来户!”
这帮鬼尸都是当年温元姬的老属下,全都见过袁河,而且在三十年前亲眼目睹袁河潜入冥池。
这么多年过去,温元姬的本命法宝化血刀变成了袁河之物,又被驾驭自如,他们想当然认为袁河杀了温元姬,并在冥池内修成了大天师。
但袁河从未欺压过他们,又有萧念仁四妖带头鼓动,所以他们第一时间投靠袁河,“诸位道友,袁前辈已经加冕妖师,以后就是咱们的府主袁天师,快快拜见!”
群妖呼啦一声跪倒一片:“霍乾老鬼欺压良善,恶贯满盈,劫掠我等辛苦积攒的家当,求袁天师主持正义,清除这个妖族的害群之马!”
袁河不去搭理他们,自半空一坠而落,端坐在高台的王座上。
火烧鬼见这一幕,立刻收起轻视之心,朝他喊道:“大泽有大泽的规矩,无论在哪处地盘,谁的神通大,谁才是主家!这些喽啰认得你,但我霍乾不认得,你想霸占这座鬼府,须得打赢了我!”
袁河直说:“那你等什么,出手罢。”
“道友你胸有成竹啊!”霍乾嘿嘿发笑:“咱们都是妖族,不必像人贼一样争个死活,点到为止!”
他敢留下来作战,不止是对几百年的妖师道行有信心,两柄幡宝才是他最大依仗。
“祭!”
他首先摇动火鸡幡,灵鸡之影瞬时凝聚,打着鸡鸣冲出幡外,拉着火焰长尾凌空奔袭,眨眼就到了高台上。
袁河竟是端坐不起,只以单臂应击,臂上雷光忽闪,一拳砸在鸡头上,轰!地溃散开来。
“破的好!”霍乾言不由衷,他的幡宝是在一处遗址内寻到的古修法宝,原本该有十二杆,每一杆都有莫大法力,当初他与白眉老者一块探险,共同发现,他跑到幽山避难,正是为了防止白眉老者抢夺。
却是想不到,一杆之力竟被袁河挥手破去。
他猛喝一声,双臂齐挥,两幡交叉舞动,青蛟与火鸡同时冲出,齐头并进扑向袁河,行至半途交汇为一,这一式神通叫‘龙凤呈祥’,他不信袁河还能抵御。
释心颜看见蛟鸡之像,想起一种神通来,当即传音给袁河:“袁师小心,这招式应该是蕴含了生肖之力,施展冥术没有用,克制不住。”
生肖与四季禽一样,全是天地珍奇妖族,共有十二头生肖,袁河以前听闻过,却是头一次领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