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艘从斯里兰卡出发的典狱司物资船,在无名岛卸装完货物后,以30节的速度继续航行。
入夜,有薄雾,风平浪静。
星辰黯淡,天空与海面如同揉合于一处的墨团,混沌不明。
明一没有去船员休息仓。
他靠在船舷上,吸了吸鼻子,自言自语:“暴风雨的味道。”
望向远方,虽然什么就看不清,但这并不妨碍他畅想在海的那边,丰富多彩、应有尽有、美妙无比的陆地。
当第一缕曙光刺穿黑夜,攀上海岸线之时,物资船于巴布亚新几内亚的莫尔兹比港靠岸。
天色尚未全亮,港口灯火通明。
这是物资船的第二站。
在这儿卸下岛城内两座监狱的物资后,接上三辆满载咖啡豆的大卡车,重新启程,最终抵达大和府的北海港口。
卡车开进船底下的货仓后,又有两辆典狱司押送车驶入,明一感到有些讶异。
无名岛虽小,但父亲明大庆好歹也是一狱之长,他从小就知道,典狱司的物资船(车)只负责运送物资,押运囚犯有专门的押送船。
明一来到船长办公室。
“方叔。”
船长方不平正在收拾他那狗窝似的办公室,转头见明一站在门口,立马招手,“来的正好,帮方叔拾掇拾掇。
来了几个长官,说底下货仓太臭呆不了人,要征用我这办公室。臭个屁臭,他娘的还以为自己多金贵。我呸…”
“您这物资船还提供押送犯人的服务?”明一边收拾边打趣道。
“他们的押送船突发故障,港口的船都排满了,再调船过来挤都挤不进。
大和府法判司那边又急着把5个犯人运过去出庭,上头临时下令调用我们这物资船。
老子也是没办法,职高一级压死人啊!”
“这么急?那5个犯人什么来头?”
“嗨,能有啥来头。就是个小海盗头子加几个杂鱼。行了,差不多就这样吧。”
方不平不耐烦地将一堆无关紧要的东西,胡乱塞进办公桌底下的柜子里。
这时,11个身穿制服的狱卒和3位便衣探员,领着5名戴手拷脚镣的囚犯,挤进办公室。
“方船长,有劳了。”一个长得像马来人的狱卒,用还算标准的华语客套道谢。
现如今全世界通用的语言是英文与华文。
除部分上了年纪的长者,或者久居自己出生地足不出户的‘土著’外,联邦公民基本都掌握这两门语言。
作为联邦公务人员,双语更是必备技能。
一个长着络腮胡的大和府便衣探员,冷声道:“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出去。”
鸠占鹊巢,态度还极其恶劣。
方不平撇撇嘴,虽心有不满,但也不好直接顶撞对方,冲明一递了个眼色,两人出了办公室。
“方叔,”明一边走边问:“在这儿上船的一共应该是22个人,对吗?”
“21个人加一头大和猪。”方不平不忿地咒骂了一句。
收锚,再次启航。
明一回到休息舱,此时正是船员最忙碌的时候,舱内空无一人。随便找了个床铺坐下,闭上眼。
几分钟后,他纳闷地自语道:“办公室里19人,司机3人,可为什么船上多了27个人?另外5个是什么人?”
他拧着眉头,侧耳仔细听了会儿。
“在哪儿呢?”
明一的耳中充斥着涡轮声、水声、机械声、人声,各种声音混杂。
说大和语的自然是那3名便衣探员,说华语的基本上是船员,其余均是英语。
如果对方一直不说话,仅凭轻微的呼吸声,他还无法准确判断出对方所在的位置,更无法了解对方的目的。
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混进典狱司的物资船,总不可能是想偷渡吧。
一整个上午,明一什么都没干,聚精会神地坐在休息舱在床铺上,不遗漏任何一个有可能属于隐藏者的声音。
3个小时后,极其轻微的说话声响起。
对话之人的声音之前都没有出现过,明一知道,他找的人出现了。
很快,他就判断出共有三人,此时正在物资船最底层的货舱。
对话十分可疑。
“等船开到塞班岛附近就动手”、“野田探长会配合我们”、“一定要把巴沙洛船长弄出来”…
就在明一将这3人的对话串联分析之时,又听到了更为令人震惊的说话。
来自于潜伏在锅炉舱的另两人。
“他们准备在抵达塞班岛前劫船。”一个女人的声音。
听上去没有任何情绪,就好像‘劫船’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女声继续道:“詹姆斯,Boss无法监控到各舱,别分头行事了,一起行动。先去船长室,你负责带走巴沙洛,其它交给我。”
“没问题。可是,船员有30多个,要全都确保人身安全,难度太高了。”男声应该就是那个名叫詹姆斯的男人。
“Boss,行凶者8个人不算多。但需要保护的目标太多了,死几个不算任务失败吧。”
男人像是在向某位上级汇报。
片刻后,男女声同时响起。
“是。明白了,Boss。”
显然,这二人得到了回复。
明一立马从床铺上站了起来。
奇怪?!他没有听到有人回答这二人的问话。
如果是手机、对讲机、蓝牙耳机之类的通讯器,他也能听到。但是,完全没有。
什么样的对讲装置?居然听不到一丝声音。
从这对男女的对话中,不难判断出,他们是接了某个任务,来阻止劫船事件,保护30多名船员的。
无论这二人是联邦哪个部门的探员还是特工,明一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在抵达塞班岛前,这艘武器配备不足、船员战力四舍五入约等于零的物资船,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外面的世界,还真是精彩啊!”
他走出休息舱,望向前方远处茫茫无际的大海,深吸了口气。青涩的面容微微有些泛红,说不清是激动还是紧张。
半小时后,上午10:32分。
物资船穿过克罗尼西亚群岛,进入塞班岛附近的海域。
这儿有闻名世界的全球最深——马里亚纳海沟。
海上的天气说变就变。浪卷翻涌,暴风雨即将来临。
经验丰富的船员们早已做好了准备,盘好缰绳、收起代表联邦典狱司的旗帜后,聚集在机舱。
10:35分,狂风呼啸,豆大的暴雨如期而至。
物资船被浪抬起又落下,落下又抬起,就在这剧烈的起伏中,塞班岛正式进入视线范围。
但由于暴雨的原因,整个世界一片模糊,像没了信号的古董电视屏幕般,分辨率比上世纪的小霸王游戏机还低。
颠簸感胜过任何以刺激为买点的‘死亡’过山车。
船长办公室内的几名狱卒,已经吐得直接趴在了地上。大和府几名探长面色也非常难看,只有本来就是海盗出身的5个囚犯完全不受影响。
机舱内,船长方不平及其手下所有船员,将船上可堪一用的装备把自己武装到牙齿,严阵以待。
死也得死在船上,绝不能退。如果弃船逃生,他和船员们下半辈子就得在监狱里渡过了…
锅炉舱中,两道身影闪出,向船长办公室摸去。
与此同时,隐匿于底层货仓的三名杀手朝机舱逼近。
暴风雨的掩声效果极佳。
船长办公室的门被一枪崩开,吐得昏天暗地的狱卒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见两道身影蹿了进来。
紧接着,枪声、骨头断裂声、惨叫声,交错响起。
不到一分钟的功夫,被收买配合海盗劫船的两名大和府探员和3个狱卒,或脖子被扭成了麻花、或身首分离,还有被切成好几段的。
一名个子娇小的红发女子将从狱卒处缴获的配枪扔到一旁,冲正在尸体上擦拭双刀上血污的白人男子说道:“快点跟上。”
说罢,迅速离开。
“巴沙洛船长,麻烦跟我走一趟。”
说着,男人将双刀插入背后的刀鞘中,从狱卒当中拎起一个壮汉囚犯敲晕后,扛在肩上转身出了门。
剩下的一群狱卒和囚犯,压根都还没回过神来,瑟瑟发抖地看着几颗随着船体起伏在一地血水上滚来、滚去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