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馆舍中静静等待着的姬昌,终于在三天后得到了当今天子的召见。
他无悲无喜,沐浴更衣后带着伯邑考来到大殿,却见原本宽敞的朝会之地如今已满满当当。
姬昌作为商臣,已历三朝,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不过今天这场面,他确实没有见过。
因为整个朝殿之中满满当当站着的,并不是全是朝臣,其中大部分都是英武高大的年轻人。
他们按照东南西北四镇的出身分为四拨。
东伯侯和南伯侯那边倒是还好,虽然一大群年轻军官进入殿中于礼不合。
但在这个时代,能够成为军官,哪怕只是低下层军官,那也是都是贵族子弟出身的,举止彬彬有礼,谈吐也有节止,所以姬昌尚能接受。
可偏偏站在他西伯侯阵营附近的是北伯侯送来的真·猛男营。
由于凑不出那么多低级军官,崇侯虎索性放飞了自我,从平民、奴隶之中不分出身的选择了一批肉体健美强壮之人,组成方阵给朝歌送了过来。
奴隶之中魁梧健美之人的比例是极少的,但耐不住人口基数大。
总有几个天赋异禀,天天吃豆饼抗麻袋都能长得很大只的家伙。
崇侯虎告诉他们,只要去了朝歌,就能摆脱奴隶的身份,从此改变自己还有子女们的命运。
所以此刻这些人贫穷但是健壮的奴隶们,穿着廉价节约的布料,眼神中透露出自♂由的气息,如林的站在姬昌的身边。
而最靠近他的,则是一个八尺大汉,胸前隆起的胸肌也因为紧张而有节律的在跳动着。
可怜姬昌一个土埋脖子的糟老头子,哪里能直面如此自由气息的冲击,差点晕了过去。
好在他还是在北伯侯的队伍中看到了一个老熟人,北伯侯崇侯虎的弟弟崇黑虎。
姬昌连忙小碎步跑到崇黑虎身边,指了指他身后那群兄贵,小声问道:“贤弟此乃何意啊?”
崇黑虎苦笑道:“这都是家兄的主意,西伯侯勿忧…”
但话还没说完,脚下的大地微微震动起来,一个黑影慢慢笼罩了过来。
接着,崇黑虎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抓了起来。
一个粗犷但语气娇滴滴的声音说道:“黑虎哥哥,真龙天子何时出现,龙儿已经等不及了!”
姬昌已经彻底凌乱了。
不过他也在暗自窃喜,不做,总比做错强。
这北伯侯府弄巧成拙,居然在这样的国家大事上玩文字游戏,耍小聪明,最终必然会害了自己。
看起来在四镇诸侯之中,西伯侯府不需要承受纣王大部分的怒火了。
就在这样奇怪的气氛之中,纣王龙行虎步的出现了。
姬昌一眼就看到了纣王身边那个眼生的年轻人。
显然他十分受纣王重新,与之把臂同行。
姬昌皱了皱眉头,实在很难把这个贼眉鼠目的年轻人和绝世猛将联系起来。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很正常,这年头入朝的练气士越来越多,想来那尤浑也是和闻仲太师一样的异人吧。
姬昌打量尤浑的时候,尤浑也的小绿豆眼也对上了姬昌的目光。
姬昌露出了一个善意的微笑,而尤浑则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双方都觉得,一切尽在不言中,姬昌却没有看到尤浑在笑容后面怨恨的目光。
纣王坐上龙椅,扫视下方。
目光掠过东伯侯、南伯侯方阵的时候,略微皱眉。
他伸手招来尤浑,低声道:“这东伯侯、南伯侯是不是在敷衍寡人?此等军容也堪称猛士乎?”
顿了顿,纣王似乎注意到了尤浑本人的体型,他安抚道:“寡人素知不以大小论英雄的道理,只是这几百人都是如此瘦弱,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怀疑此二藩的忠心那!”
尤浑用丝帕擦着额角冷汗,弱弱的道:“大王,您说得太响了,大家都听到了!”
纣王大眼一瞪,惊道:“是这样的吗?”
他转过头对着东伯侯和南伯侯的领军之人道:“你们都听到了吗?”
那两个官员对视一眼,都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齐齐跪下,道:“臣等万死!”
“我问你们听到了吗?“纣王又重复了一边,
“听…听到了…”
他们实在想不明白,自家主公千挑万选来的将校们怎么依然入不了天子的法眼。
莫不是天子真的想要竭泽而渔?那未免也太过愚蠢了!
然而纣王不会给他们更多思考人生的机会了。
他怒目一瞪,道:“来人,将此二人杖毙。”
此言一出,两人连忙高呼冤枉,道东伯侯和南伯侯已经尽力挑选云云。
纣王冷冷一笑,道:“非是因此,而是因为你们知道太多了,我与尤爱卿密谈,你们焉能窃听?”
这一下子,大家都愣住了。
心说难道不是陛下你用八百分贝的声音说悄悄话导致的后果吗?难道您还真想保密啊?
在尤浑和其他几个大臣的劝说下,纣王最终没有要了两人脑袋,改为杖责八十。
事到如今,姬昌已经彻底傻眼。
他甚至开始怀疑,这纣王殷受是不是智商有问题,脑子受到过什么刺激?
不过立马他便惊醒过来,能为一国天子之人,定然不会是什么疯子。
在纣王装疯卖傻的表现之下,定然隐藏着更深层次的目的!
这样一想,姬昌便愈发小心谨慎起来。
他以己度人,深知政治从来都是肮脏的。
为了达到目的装疯卖傻,称病假死,甚至以子为食,那都只是一种手段。
而纣王装傻如此浑然天成,定然是此中老手,便是自己也不知不觉,差点着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