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舅舅家住了快一个礼拜,这期间不论是外婆还是舅舅、舅妈对他都很好,一日三餐包括宵夜都是星级料理水准,每天不限量供应各种进口零食和水果,外婆怕他在家里觉得闷,还专门让舅舅抽出一天时间,带着他跟表弟出去玩。
相比起在自己家,后妈时不时趁着他爸不在搞点小动作,在这儿,沈初言完全就是少爷待遇。
可是这种好又跟正常家庭亲人之间的“好”有区别,它掺杂了几分拘谨,更像是招待贵宾时才会有的礼貌和客气。
哪怕嘴上喊着“舅舅”“外婆”,但沈初言总会有一种自己是外人的感觉。
幼儿孩子心思单纯,对于向自己示好的人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要亲近,谁给她糖吃她就冲谁笑;而少年人心思更敏感,他已经懂得去分辨递到面前的糖果能不能随便拿?他依然渴望得到这颗糖果,但不会再眼巴巴垂涎。
缺失太久的温情突然降临,更多时候反倒会让人手足无措。
一开始沈初言也没吵着要回家,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傻逼一样,舅舅给他买衣服他收下,舅妈做什么他吃什么,他懒得想理由拒绝,省得一转身就有人在背后说他不知好歹;外婆每天吃饭时都要“忆苦思甜”一番,偶尔也会提到沈孟辉,咬牙切齿地骂他不是个东西…而这种时候他就会笑着给外婆夹菜,声音淡淡地哄:“我爸本来就不是个东西,您吃您的,为了他气坏身子不值得。”
沈初言约摸是真有认床的毛病,虽不至于每晚失眠到天亮,却不如在家丢了书倒头就睡,有时候早上爬起来还会有短暂的记忆空白,上厕所时迎面看到舅舅还吓了一跳,用冷水洗了把脸才反应过来他住在别人家里。
二十号这天上午,吃完早餐外婆独自回了卧室,沈初言辗转纠结了好久终于下决心当面找外婆打听一下他妈现在的情况。
站在外婆的卧室门口,沈初言深吸一口气抬手正要敲门,这时熟悉的声音从未关严实的门缝中飘出来:“王建把初言接过来了,要不你也买票来宁市陪孩子住几天?”
沈初言双脚猝然定在原地,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里面的说话声断断续续,听不到有人回应,沈初言就知道外婆是在讲电话。
而且电话对面的人他也认识…
“买不到高铁票?这都几号了,还能比春运的时候难抢?”
“瑛子,不是妈说你,当初执意要嫁给沈孟辉的是你,后面说过不下去死活吵着要离婚的也是你…我跟你爸是怎么劝你的,让你看在孩子的份上,有些事儿忍忍就过去了…”
“好好好,我不翻旧账,我就问你一句,你有多久没回来看过言言了?”外婆的声音带着哽咽,“…你还记得自己有个儿子吗?”
门外沈初言脚步一晃,整个人平静而又狼狈地退后两步,手掌下意识抵住墙才堪堪稳住身子,漆黑的眼珠先是慌张地转了一圈,继而还是没忍住侧过头,仿佛自虐一般虚虚望着那扇门。
这次里面的人沉默的时间长了点:“…你就真不怕,言言有一天会改口喊梁敏君妈妈?”
他知道外婆说的是气话,可他还是低头轻轻笑了一下。
不好意思,长这么大他还真没有随便认妈的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