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李玉才开口,又再无言。
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见皇上对一个女子动了真心,可那个人并没有好好珍惜,反而要杀皇上,这样的女子绝不能留。
可他又怕经此一役,再没有一个女人能入皇上的眼,他更怕皇上会孤独半生。
“皇上,想好再作决定吧。”还是碧玉开了口。
她和李玉有一样的担心。慕辞不是其他妃嫔,不是说杀了她,就还有另一个可以补上的。
这世上不可能再有另一个慕辞。
皇上好不容易对一个女人敞开心扉,若是真处死了慕辞,她怕皇上会后悔。
“不需要再想了,朕考虑的时间已经够长了。”独孤连城说着,往永安宫而去。
此次他没有坐步辇,走得也不快。明明距离永安宫有点远,却不知怎的,很快就到了。
迟早要面对慕辞,这一天迟早要来。
永安宫的奴才齐齐恭迎皇帝的到来,独独慕辞没有出现。
独孤连城在花园见到了慕辞。
慕辞看着菜地的方向,似乎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她指着向阳而生的血红色花朵,笑容恬静温婉:“这是我亲手种下的噬魂草,它很美,是吧?”
美丽,却又让人不敢直视。
它迎风招展,绽放出最美的风景。
若不是知道它的前世今生,谁又知道它是这么阴毒的一味药草?
“很美。”独孤连城在慕辞身边的空位坐下。
噬魂草花开时,就像是慕辞杀人却不沾血时一样美,一样阴狠。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竟然抵不过一个女子的心狠手辣。
“为什么你笃定是我对你下的噬魂草?”慕辞问道。
她知道独孤连城不好唬弄,所以被独孤连城识破,她觉得在情理之中。
尤其是在处治了青乐之后,独孤连城迟迟没来找她,她大致就猜到,皇帝已经知道了真相。
“朕问过齐大夫噬魂草引发旧疾需要多长时间。齐大夫告诉朕,这东西潜移默化,最快也要一年才发作。就时间线来看,你是最大的嫌疑人。”独孤连城徐声回答。
也就是说,在青乐没有向独孤连城告御状之前,独孤连城就已经猜到是慕辞。
“倒也是,整个后宫我最有动机对你下手。”慕辞了然。
她就知道,独孤连城迟早会发现真相。
她瞒得过其他人,却怎么能瞒得过心计深沉的皇帝?
“你就这么恨朕?”独孤连城转眸看向慕辞。
他以为她只是不喜他而已,却从未想过,她竟是恨不能杀了他。
“你不懂。我对你的感情,远远不只是一个恨字就能概括。在我初见你的第一眼时,我就喜欢你。长大些,我想嫁予你为妻。只不过,没什么感情能够天长地久,我也未能免俗。到后来,我既不恨你,也不爱你。原本我们可以井水不犯河水,但你偏偏逼我成了你的女人。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慕辞笑意滟潋如春,话音陡转:“噬魂草开花的一瞬,我便把它摘了下来,晒后研磨成粉,制成了口脂。”
在她去延福宫侍寝的第一个晚上,独孤连城就已经中了噬魂草的招了。
显然独孤连城也想到了:“若论心计,这后宫之中没有一人比得上你。”
“我还不至于这么自大。我再会算计,不还是逃不过你的双眼?你不喜你的后宫妃嫔,才会任由我算计她们。说起来,你也不只一次对我动过杀机吧?不说远的,就说万花节一役,其实你也是想借其他人的手除去我。只是不知为何,后来你又来了…”
慕辞直视独孤连城:“论心计、论狠毒,你我不遑多让。”
独孤连城笑笑:“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那一回,他确实对慕辞动了杀机。只因慕辞对他的影响力太大,这不是好现象。当时他就觉得,这个女人留着是个祸害,将来他怕有一日会遭反噬。
他喜欢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而他在不断被慕辞吸引,他的心已失了控。
父皇就做得很好。六宫之中,他从来不曾对哪个女人有过真心,所以他是个好皇帝。
看到母妃的疯狂,他就更加确定皇室中人不应该有真情,因为这样的地方容不下真心,即便有真心,最后也只会变得扭曲狰狞。
他其实也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变得像母妃那样,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变得不像自己,折磨自己、也折磨自己最亲的人。
“你唯一赢我的地方,是你的身份。你是帝王,能够决定人的生死。若你我的位置调转,即便是我给你下砒霜,你也无权来质问我。”慕辞淡扫一眼独孤连城。
许是习惯了她的脾性,此次听她这么说,独孤连城竟然觉得有些道理。
“只可惜,朕是皇帝。你再不甘,这都是现实。朕倒是很想知道,你原本有机会杀朕,为何后来又救了朕。”独孤连城道出心中的疑问。
“噬魂草我是在偶尔看医书时发现一味药草,它并不是毒,而我的初衷也不是要你的性命。不过是因为,我想让你尝尝身不由己、被疼痛折磨的滋味。你与我本可以和平共处,却是你逼我做了你的女人。我不甘心之余,当然是想办法反击。独孤连城,我且问你,如果有一个女人看上了你,甚至想强要你,你会甘心被那个女人糟踏吗?”
“朕是皇帝,没人敢这么对朕。”独孤连城冷扫一眼慕辞,实在不能理解她这是什么样的思维。
“我还是太后,你不也一样逼我?你回答不出来,这说明你也不愿意被人强迫。所以说,我会反击你,在情理之中,对吧?”慕辞晓以大义。
独孤连城神色莫明地看她一眼:“你以为自己巧舌如簧,就能逃过惩罚?”
“非也,我不过是跟你讲道理。不能因为你是皇帝,就什么都是你占理。帝王也要讲理,才能服众。”慕辞淡声回道。
独孤连城觉得自己好像在被她牵着鼻子走。
听她这个说法,她弑君还有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