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被溅到了,便对着运货的人骂骂咧咧,他们说的也并非都是官话,很多还是泽国以前的方言,总而言之,鱼龙混杂!
汗臭,鱼腥,还有腐烂的味道混合在一起。
这才是泽国都城最真实的模样。
谢琳琅小心的避开运货的车,混迹在人群中四处观察。
泽国都城是有很多逃奴的,他们有的逃去了别的地方,有的就混在底层百姓之中。
除了部分肤色特别黑的,一般没有什么特征的奴隶,只要用布将脖子遮起来,就能盖住那个奴字。
很多下等奴隶,在额头上还会刺一个奴字,那就很难遮掩,但中上等的奴隶就不会。
所以谢琳琅看到这种天气,还将脖子围住的,基本可以判定他是逃奴。
如果是帮主人过来干活,或者受雇佣的奴隶,他们时刻都会被人看管,根本没有单独行动的机会。
正当谢琳琅想要跟着其中一个围着脖子的男人时,一个超级大的嗓门镇住了她!
只见在不远处,有个膀大腰圆的老妇人正掐着腰在骂人。
“查查查,查什么查?老娘的税可是交足了的!”
她对面的官差看着满脸横肉的女人,也有点心颤,但还是拿着一纸文书在说。
“有人举报,说你船上私藏了逃奴,我们也是例行公事,你不要让我们为难!”
那老妇人闻言,声音更大的喊道。
“逃奴?都城每天跑掉的奴隶,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而且老娘那么多船,等你们查完,天都黑了,今天的收成还要不要了?损失的钱财,你们赔吗?!”
面对老妇人咄咄逼人的态度,这些官差也没办法,因为眼前这个老姑婆的侄儿,是都城城役长,也就是他们的上司,他们也不好闹得太难看。
于是为首的人走过去,拉了拉老妇人的袖子,商量着道。
“也不是全查,就查一两艘,意思意思,我们也好回去交差…”
老妇人眼睛一蹬,“半艘都没有!老娘这就要出海了,都滚远一点,少在这里碍事!”
她说完,哼了一声扭头就走,而她身后十几个身强力壮的奴隶连忙跟上,搬着货物就上船了。
见老妇人十几条船马上就要离港,那些官差也没办法。
其中有人道,“大哥,这老姑婆船上肯定藏了不少逃奴,怎么办?那么多奴隶主都等着要人呢!”
为首的官差咬咬牙,看着那些船气愤的道。
“回去直接上报,让上面发强制执行令,老子就不信,有官家的文函,这老太婆还敢这么横!”
他说完就带人忿忿的走了,这时,谢琳琅身边有人叹道。
“哎,估计虞婆子这回只怕藏不住了…她船上不少孩子,这要是被抓到,那可真是造孽了…”
谢琳琅扭头,就见身边有不少挎着菜篮子的人在议论,他们未必是涟鱼港的人,估计是这边食物便宜,所以才来这买。
他们似乎也都知道老妇人的船上有逃奴,但并没有检举,反而有些同情。
谢琳琅忍不住凑过去问,“那大娘船上,真的有很多逃奴吗?”
见他们警惕的看着自己,谢琳琅连忙说道,“我没别的意思,我就问问。”
其中一位妇人打量了谢琳琅一眼,挎着篮子说道。
“也没多少,就是一些小孩子罢了,虞婆子年轻的时候生了三个儿子,都打仗死了,后来她丈夫也去了,孤苦伶仃的,守着那么大一个船业,好不容易撑起来了,这才过了几年好日子。
而且你也别看她凶,实际上是个善人。
那些小孩子奴隶,大多是大人帮着逃出来的,一旦他们被抓回去,不是被卖去窑子里,就是被卖到斗兽场做诱饵,下场可想而知。
所以那些举报的人真是烂了心肝了,这小孩子能碍着他们什么事?”
“话也不能这么说…”另一个挎着篮子的妇人说道,“你瞧瞧东的,结果有奴隶主让自家奴隶学了这手艺,就过来抢生意了。
奴隶编的鱼网只要别家一半的钱,那还有谁会去东?听说他家断了生意,又欠了债,这日子都快揭不开锅了…”
“不仅是他们家,这几年奴隶越来越多了,奴隶主啥事都参与,逼得普通百姓简直没有活路!所以有人厌恶奴隶举报他们也是正常的,要是虞婆子的奴隶都被抢走了,她也不用这么累了。
毕竟不是所有奴隶都是听话的,最近经常有奴隶打死雇主呢!”
谢琳琅听他们讨论,对普通老百姓的心理,有了更深的了解。
他们既很同情奴隶,又被奴隶逼得没有活路,这都是因为都城奴隶太多了的原因。
他们原本只做粗活,但是慢慢的,小奴隶主在接不到力气活的时候,自然会将目光放到别的行业。
难怪老皇帝会这么急着将奴隶全部卖掉,一是奴隶多了,社会矛盾激增,二是奴隶饱和了,他们再卖奴隶,也卖不动了。
只是想用这种方式,来解决泽国累积了几十年的问题,不知道这群人是太聪明,还是太愚蠢。
正当谢琳琅暗暗思考的时候,突然,只听一声大吼。
“不好!市舶司的人来了!”
这声音一出,原本还挤不动的集市,轰的一声流动起来!
运货的跑得更急了,两边的商贩也在麻利的收鱼。
谢琳琅更是被一群人挤着一路往前,半响都没明白市舶司为何这么恐怖?
她被人挤到了涟鱼港人居住的南巷,这里密密麻麻都是房子,道路也是七弯八绕,很多人不知钻进了哪里,一晃就不见了。
家家户户也都关上了门窗,就在谢琳琅听到身后有马蹄声时,身边一个矮房子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有人伸手将她拉了进去,然后“砰”的一声将门关上,很快,马蹄声远去了。。
谢琳琅回头,就见昏暗的房间内,一位老婆婆紧紧抓着她的衣袖,即便马蹄声已经远去了,她也没有放松紧张,而是紧紧抿着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