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熟悉的声线,喻染香从她母亲怀里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谢琳琅一眼,也就是这一眼,让她愣住了。
一席车帘仿佛将他们分割成了两个世界,车帘外,阳光跳跃在谢琳琅身上,将她整个人照得仿佛会发光一样。
而车帘内空间狭小阴暗,她和母亲瑟缩在角落里,就好像身处地狱深渊一样…
见她们都不敢动,谢琳琅怕吓着她们,声音放得更轻。
“两位不用害怕,这里是项城,是我管辖的城池,你们在这,不会有任何人敢欺负你们,我保证!”
她说着,再次朝她们伸出手去,双眼看向喻染香。
“喻小姐,下车吧,我扶着你可好?”
她这话说得熟稔,让喻染香一下就想起当年在京城一起踏春时,谢琳琅也会这样礼貌的为贵女们挽起车帘、扶她们下车。
一年多不见,谢琳琅还是那个温文有礼的谢琳琅,而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她了。
这个念头一闪,喻染香骤然呜呜的哭了起来,她母亲有些害怕的捂住她的嘴,生怕谢琳琅露出不喜或者厌恶的情绪,谁知谢琳琅见了,只对身边的小喜吩咐了一句。
小喜闻言连忙去了,不一会儿,他就拿了两顶帷帽过来。
谢琳琅将黑色的帷帽递给马车里的女人,语气极其温柔。
“外面太阳太大,姑娘家不喜欢也是正常的,来,你们带上帷帽再下来吧,这样,太阳照找不到你们了。”
说完,她对马车里的人安抚一笑,然后就放下车帘,耐心的等在车外。
这时,小喜在她耳边道。
“公子,今天是量产线出产的第一天,您之前说开工之前要开个庆祝仪式,这会诸位大师估计已经到了,您也快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谢琳琅闻言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这样…小喜,你去工坊和大家说一声,我今天就不去了。”
“什么?”小喜瞪大眼睛说,“公子,今天可是试验新品的大日子…”
谢琳琅笑着说,“没事,有诸位大师在那,不会有问题的,而她们…她们在项城,就只认识我了,所以我今天就给自己放个假,陪陪她们,免得她们害怕。”
她都这样说了,小喜也就只有应了。
待他离开,谢琳琅也让身边的奴仆都退下,就她一个站在日头下等,直到马车内的响动彻底安静下来,她才问道。
“两位准备好了么?”
马内无人回答,就在府衙门口驻守的侍卫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终于,夏珺淑小心的掀开了帘子,藏在帷帽之后,小心说道。
“麻烦谢公子,多谢了。”
谢琳琅连忙上前去扶,并笑着说,“不客气,夏夫人您慢点,我扶您。”
她叫她夏夫人也是有原因的,之前夏家出事后,夏家女基本上都被休了,有子女的也叫她们带走,因为那一场浩劫,牵连三族。
所以谢琳琅不想刺激她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便干脆以她的姓氏称呼她,夏夫人。
感受到谢琳琅手心那灼热的温度后,夏珺淑的情绪果然好了许多,她搀着谢琳琅下车,然后谢琳琅又朝她身后的喻染香伸出了手。
帷帽的黑纱很长,以至于喻染香大半个身子都藏在黑纱里,她瘦得几乎只剩骨架了,明明才一个不到十四岁的孩子,伸出来的手却干瘦得像老妪一样。
谢琳琅主动握住她小心伸出来的手,感觉到她身体瞬间紧绷,她连忙笑着说。
“喻小姐其实不用那么紧张,我们都认识好几年了不是吗?而且我是你表哥的兄弟,那就是你半个哥哥,既是哥哥,你又害怕什么呢?”
她轻快的话让喻染香放松了很多,她透过黑纱去看谢琳琅的眼睛,看不到半点邪念或者鄙夷,有的只是真诚。
这让她惶惶不安的心猛地一定,感受到谢琳琅的温柔和照在自己身上温暖的阳光,她鼻子再次一酸,就从马车上扑到了谢琳琅怀里,痛哭起来!
她这一撞将她母亲都吓到了,连忙过来阻住!谢琳琅抬手止住了她,另一只手抱着喻染香,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
“哭吧,在府外哭出来也好,因为进了我的府衙,那是要什么有什么,笑都来不及,怕是没办法哭了。”
她这话让喻染香哭着哭着,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这人怎么能这么大言不惭,她府衙是皇宫吗?还要什么有什么。
谢琳琅见她情绪好了一些后,便后退一步邀请着道。
“来吧喻小姐,里面的一切,会让你应接不暇的!”
喻染香不相信,这项城是边城,她在京城什么没见过?才不会被这小县城震惊到呢。
她拒绝谢琳琅的搀扶,自己提着裙子往里走,那一刻,她似乎从阴暗的深渊里走了出来,重新回到了阳光下,重新回到了被娇宠的时候。
谢琳琅也没骗她,进了府衙后,当真给她看了不少新奇的东西,夏珺淑有点累了,所以洗漱过后就去休息了,而喻染香却兴致勃勃,她换了新衣服,带着帷帽跟在谢琳琅身后,不停的追问“这是什么”。
谢琳琅也相当配合,一样样告诉她说,“这是我弄的假山模型,里面还有机关,我给你看看!”
她说完,将小假山后面的齿轮转了转,假山上就开始落下瀑布。
喻染香看着,新奇的瞪大了眼睛,明明这院子里一团糟到处都是木屑和石碓,可她独独只能看到那假山,还有假山后的人。
“那这个又是什么?”
喻染香来到凉亭,却见凉亭四周都挂着碎玻璃做的帘幕,风一吹就叮铃铃作响,好听不说,阳光落在上面时,还会折射出瑰丽的光影。
这些玻璃其实都是被锡污染了不合格的产品,谢琳琅就拿它做装饰品。
“这个是风铃,你要是喜欢,我让人打磨好了,也在你房间的窗户上挂一串,有阳光的时候,它会将你的屋子也映照得五彩斑斓,期待吗?”
喻染香闻言回眸看了她一眼,帷帽下的唇角微勾,然后就看向别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