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京城如今如同一汪静水,古井无波。
这次凶猛的寒灾在朝廷的各项措施之下,消弥于无形,只有街道上偶尔问路户部衙门该怎么走的外地商队和每隔一里地就设置一个的捐款箱,还在无言的表达着今年是个灾年。
朝廷关于北方三府的拟建项目仍在商议中,但是这项策略已经告知了所有的灾民,以安抚他们纷乱的心,让他们明白便是回到了家乡,赶不上这一茬春种,他们也不会饿死的。
天气正在慢慢转暖,太阳老爷子在努力同北方来的寒气作斗争,现在已经争取到了自己可以每天出来照一照这天地,空气仍然寒冷,但不论城北的灾民还是天京城中的百姓,人人都明白,这次寒灾,应是快要过去了。
既然已经要安然度过了,就不需要在谈论这个了,百姓们的目光,重新回归到了三年一次的科举上。
全国各地进京赶考的举子们受到了客栈胖掌柜的热烈欢迎,各个奉为上宾,有可能自家店里这位就是将来的状元郎啊,到时候店名一改,“状元都说好”客栈,那生意还不大大地好,想到这儿胖掌柜的腰弯的更低了。
当然,安宁的天京城也总有例外,比如刚刚从江安处取过故事骑着快驴一路往镇国公府奔去的小公爷。
对于真的有孙悟空吗,什么样才是孙悟空的答案徐寿早已经迫不及待了,但是揭晓答案这么美妙的时刻当然不能在马上完成,那多跌份啊。
一如既往的冲进府里,徐寿唤来姐姐还有爹,告诉他们关于孙悟空的答案就在这本书里,是自己软磨硬泡,历经千辛万苦才从小安那里求来的,自己还没看想着跟爹还有姐姐分享。
对于徐寿的漂亮话徐泰理都不理,一副你爱说不说的样子,倒是徐静姝温柔地看了弟弟一眼,替他把刚才骑快马骚乱的头发给重新规整好。
徐寿神秘兮兮的翻到扉页,只见上边写着一段话:“大圣,此去欲何?”“踏南天,碎凌霄。”“如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
徐寿看完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额头上出现了细密的汗珠,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面色悲拗,抱着头蹲在了地上,喜欢到骨子里的故事书都掉到了地上。
徐泰位居当朝大将军,什么场面没见过,自是不凡,并未有什么过激之举,但是虎目中的湿润却出卖了他,彰显着此刻他剧烈的心理波动,拍了拍徐寿的肩膀,就走了出去。
徐静姝一向温婉文静,从未与人有过什么争执,此时却直接抓起这本书把它扔了出去,然后蹲下心疼的排着徐寿的后背,跟着啜泣着。
徐家的事儿,江安自是不知,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就欲继续到书房刷题,早上背了礼乐,下午换换脑子吧,去瞧瞧刑罚。
刑罚的一摞书是几摞书中最薄的,且不说内容如何,看到这厚度江安心头就一阵窃喜。
江安猜测,既然考到了刑罚,那武律定然是少不了的。在一摞书里一阵翻弄,果然找到了其中最厚的一本书—武律。
对这个江安还是十分有兴趣的,了解一个国家最重要的一方面就是了解其所施行的律法,律法的公正完善与否,直接关系着百姓对于朝廷,对于当政皇帝的满意度。
百姓受了冤屈可不会只骂刑部,只骂大理寺。
翻开这本牵涉千万生灵的书,江安瞬间便沉了进去,读的有滋有味,直到翻到最后一页不能往后翻了才意犹未尽的撇撇嘴。
总的来说,武律仍然是一部较为原始,粗放的法典,刑罚极重,死刑罪名多不胜数,流放罪名亦然。
同时,同前世许多古代的律法一样,武律一定程度上是在保护豪门大族,地主阶级,也就是江安所在的这一阶级的利益,如武律二十七:惰而荒地者,杖五十,不改者流刑一千里。
其中还有一些奇葩的规定,武律五十二:夫无故嚎啕者,发与官府,杖二十。武律七十三:弃灰于道者黥。
大街上哭都要被打屁股,那人家不是哭的更惨了吗。
江安觉得武律有意思,极其有意思,最有意思的地方就在于其中的空子,大的可以跑马车,若是利用这些空子去牟利,啧啧啧,小武皇的裤衩子都得被骗去。
比如其中关于户部的免税凭证是这般规定的:所持有者车不可过百,到期即刻交付。
想来户部官员一定也参与武律的编撰中,才有了车不可过百这一条,来限制一下商队的规模,不让国家因为免税凭证而损失过多的税金,估计那家伙还有可能在为自己的机智点赞,觉得自己为武国省下了多少多少钱。
可是,难道他没想过规定一下这免税凭证只许持有者专用,不许发卖吗?
也得亏这武国的商贾一向觉得自己地位低下,进而十分恪守本分,不敢僭越,若是让前世那些商场上饿狼看见,分分钟就凭借这免税凭证赚的盆满钵满。
江安笑着摇了摇头,暗叹自己这是操的哪门子心啊,怎么还没给武皇当差呢就开始替人家考虑了呢。
科举狗还是抓紧去复习吧,我爱学习,学习爱我。
放下武律开始看刑罚一摞的其他书籍,倒也没几本,剩下的书籍里边已经没有了关于各种违法行为的条例,变成了全国各地的一件件奇案大案,离奇者比如传黄大仙为祸人间杀人放火后来发现经过驯养的狐狸人为指使的仇杀,凶恶者因口角之争而屠人满门。
江安一本又一本地往下读,直感觉像在读一本本的侦探小说,虽然一般只交代了案件和结果,对于破案的过程描写较少,但是江安仍脑补出了一种名侦探柯南的即视感,直看的人啧啧称奇,爱不释手。
对吗,考试就应该弄点这样的,你出题出得开心,我做题也做的喜欢,非得整的谁也不好有什么意思,比如某礼乐部分,再比如某礼乐部分,还比如某礼乐部分。
想到那洋洋洒洒足足千言的祭天大典,江安只想用一首歌来表达自己的无奈:哎呀妈呀脑瓜疼,脑瓜疼,看到礼乐脑瓜疼,脑瓜疼…
虽然这刑罚部分看的喜欢,进度也很快,但是仍然是需要记忆的,那些案例倒是不用,但是武律却是必须要记住的,不过这一条一条的好背许多,江安想着就叽里呱啦开始读背起来。
镇国公府,徐寿许久之后终于平复了情绪,从夫君那里听到始末的徐夫人也泪眼婆娑的站在徐寿身边安慰着他。
“寿儿,已经那么久了,为娘也伤心,可是咱们是将门,什么是将门,将门就是要上战场的,你还是要想开点才好。”
徐夫说人说着让徐寿想开点,自己的眼泪珠子却止不住的往下掉。
“娘,你不要伤心了,孩儿没事了,总有一天孩儿一定会再临西疆。”
“呜呜,我儿啊,你在天京城里谋个一官二职的不好吗?你这万一再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可叫娘怎么办啊。”
徐夫人哭的更厉害了。
“娘,孩儿说错话了,我哪儿也不去,就在京城里陪着你好不好?”
“嗯,就该如此,就该如此啊。”
徐寿眼中的坚定信念徐夫人未瞧见,倒是一旁的徐静姝倒是瞧得清楚,弟弟的执着性子她再清楚不过,这西疆看来他是打定主意了,不过现在母亲在跟前好容易才止住了悲伤,还是不要再提起的好,只能以后找机会再规劝了。
“咦,我的故事书呢?姐,你把我的故事书给扔哪儿了?”
徐寿跑到门外左右翻找,却找不到今日份的更新了,急的抓耳挠腮。
“哼,也不知这故事到底有什么好看的,连宫里头都来人了,你今日的故事书被小公公给拿了去,现在正在前厅抄录呢。”
“呼,没拿走就好,没拿走就好。娘你没看你不知道有多吸引人,孩儿现在是每天做梦都能梦到这孙悟空,好一上天入地的大英雄,娘,我来先把前边的讲给你听一听,一会儿小公公抄完了再一块看,娘,你别走啊,哎,娘,别走啊。”
武皇也拿到了呈上来的故事,看的滋滋有味,直到翻到了最后一页才感觉这一本书也不薄,怎恁的不耐看,恼怒的把看完的本子放到书桌上,真想把江安召进宫,一直讲故事。
武皇摇了摇头,赶忙把这个想法赶出去,江安还在温书参加科举,入仕了之后有大用,可不能专门用来讲故事。
“咦,扉页上也有字?刚才倒是没注意。这写的场面怎么就那么似曾相识呢?常英,你似乎有话说,且说来。”
“回陛下,据回宫的小太监说,镇国公及其妻子观之此言皆十分悲痛。”
武皇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随后懊恼的说道:“瞧朕这记性,有功之臣的头颅热血这就忘了吗?可不敢寒了功臣的心啊,常英,拟旨,赐镇国公良田百亩,布匹二十。哎,这国库呀,赏赐都拿不出来,传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