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悄然流逝,转眼间1850年的圣诞季已过。1851春天年悄然已致。
带着金色单边镜框的洛萨爵士放下了手中的羽毛笔,拿起黑色的账本看了一眼,确定总金额与刚刚算出来的数字一致后点了点头,于是掀开了新的一页继续计算着差额。
“吱嘎”房间屋门被打开了。洛萨爵士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看来这是谁,从门外的通道上卷积着寒冷的大风就从打开的屋门中涌入了洛萨爵士的房间,壁炉里的火苗瞬间噼里啪啦的亮起炽热的光。但屋子里好不容易积攒的一点热气也被风吹散。
“阿嚏!快把门关上!!阿嚏!”洛萨爵士连打了两三个喷嚏。然后缩紧脖子回头去看肇事者是谁。
“还没计算完吗?”在洛萨背后,一个身材高大肚子却微微发福,五官立体但皮肤却有点松弛的男子刚把自己的黑色呢绒长风衣脱下来抖了抖,挂在了门边的衣架上。很显然肇事者就是他。
“帕森斯?进门前要先敲门啊。”洛萨爵士气冲冲的合上黑色记账本。
“这是政府第一次拨款给咱们,如果出了差错很难说以后的相关合作会不会受影响。”
“是是是,我明白。”罗斯环顾了一下房间,发现屋子里就他们两个人于是把帽子从头上拿下来扣到衣架上。
“你的仆人呢?”
“他们会影响我,我让他们出去扫雪了。”
帕森斯笑了笑并不意外,显然他很了解自己的这个老伙计的脾气。自从自己进来之后忙于工作的他也没说让自己找个位置坐下…
“好了,如果没事的话就别打扰我了。我还有半本财报没做,天,我自己的试验也只才做了一半。罗斯你之后可别忘了给我的实验上多批一点研究费用。”
“事情的确有。”罗斯撇了撇嘴,没想到自己的这个老伙计即使是赶自己走也不忘要一把经费。
说罢,罗斯拍了拍手。门又再一次被打开,当然…寒风又再一次的涌入了这个不大的房间中。
“帕森斯!”
“哈哈哈,别紧张。”洛萨爵士看到自己的两个仆人把这两个玻璃瓶走了进来,其中一个玻璃瓶瓶口弯弯曲曲带着点焦黑的颜色,看起来应该是被煤气灯加热过后的产物,这并不奇怪因为自己保存试剂的时候也这么做。
而另一个瓶子则很正常,只不过瓶子里边的液体和杯壁的地方生长了一层厚厚的黄白色霉菌。
“这是什么?”洛萨脖子往前稍倾,扶了一下单片眼镜然后说。
“这是你新找到的菌种吗?”
帕森斯全名威廉-帕森斯。拥有世袭伯爵爵位封地在罗斯因此也叫罗斯伯爵。贵族出身的帕森斯从小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并对天文表现出极大的爱好。1827年帕森斯在自家领地上抛光磨制金属和玻璃片制造了世界上最大的反射天文望远镜,并且发现了第一个螺旋星系,因此在1848年开始担任皇家学会会长职务。
目前学会里解析度最好的显微镜镜片就是出自帕森斯之手,所以洛萨有些好奇帕森斯是不是又新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但是帕森斯摇了摇头。
“并不是菌种,而且也不是我发现的。我只做了一个实验来验证一下而已。不得不说发明这个实验的人是个天才。”
洛萨爵士看了一眼面色凝重的帕森斯稍微楞了一下,于是把视线转回那两个玻璃瓶上。
一个瓶口直直的延伸出来,瓶身内有着一层厚厚的霉菌。
而另一个瓶子瓶口在空中九曲连环打了好几个圈。而瓶子里的的液体除了出现了分层现象和略微浑浊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表现。
“这里边装的是什么?”洛萨问。
“肉汤,而且是装进去一个月的肉汤。”帕森斯嘴角微微上扬对着洛萨说。
“你说什么?一个月?”洛萨从椅子上跳起来打算近距离好好观察一下瓶子,但随即又笑了笑坐回了椅子上。
“唉,威廉。虽然你要比我大上将近十岁但我还是觉得我更加老一些。一瓶在冬天保存了一个星期的肉汤我居然听成了一个月。”
帕森斯楞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帕森斯的意思。
“不,老伙计。你没听错这瓶肉汤的确保存了一个月之久。”
“这不可能!不管怎样食物都。。。”
洛萨话说到一半突然愣住了,因为他想起来在几十年前的欧陆战争里,法国军官会携带一种装在玻璃瓶里的海鱼或者水果,据说可以保存很长时间而不腐败。
想到这里洛萨的面色凝重了起来,努力回忆当时那种神奇的可以长时间保存的食物。
“你要不要看看这个。”帕森斯看到自己的老伙计陷入沉思于是笑了笑,示意仆人把玻璃瓶放到桌子上就可以继续去扫雪了。然后他走到洛萨身边递给他一叠装订好的纸张。
“这是什么?”洛萨接过文件,看到纸张正面写着“细菌发生学——通过鹅颈瓶对照实验论述,作者埃文斯-希亚”的字样皱了下眉头,自己从未听过这个名字,看起来是一份社会科研文件。想到这里洛萨随手翻开看了几页。
文件不算很厚,论述的语句很多也并不规范。口语的用词占了大多数看起来作者不像是经过专业的课程学习的人士。但洛萨觉得自己现在已经不需要壁炉取暖了,这份文件的内容让自己心里好像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一样。
“老伙计,你还记得塞维尔纳斯吗?”
“啊啊啊,记得。那个奥地利的疯子。”洛萨低沉的回应了几句。但心里已经明白帕森斯要说什么了。
十多年前这个奥地利医生来到伦敦开办诊所,发现经过伦敦医院医学实习生接生的产妇死亡率要比由教会的教士助理团生的接产妇死亡率高上足足七八倍。医学实习生经过系统的学习,却比没有任何经验的教室团的表现差了太多。
诚恳的天主教徒塞维尔纳斯并没有把这个现象想其他人一样归结到命运上去。深入调查后塞维尔纳斯发现所有患上热褥症而死亡的产妇,他们的接生医生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在接生之前都接触或解刨过尸体。
为了更好的了解人体构造而进行尸体解刨所体现出的探索精神在这个时代很常见。甚至伦敦还有专门出售供医生解刨使用的尸体的地方。当然,来源不能细究。所以起初塞利维亚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异常,直到有一天一个实习生在解刨尸体的时候不慎将指头划伤而导致伤口发炎。这个症状与热褥症非常像。
塞维尔纳斯当时心头一动,要求所有医生在解刨完尸体后必须用漂白粉洗手。结果很快塞维尔纳斯的产室孕妇死亡率下降到了百分之五以下.....
于是塞维尔纳斯开始提倡人们要经常洗手,但这个想法不被当时的主流医学承认。理由是“许多知名医生耗尽大量精力财力都没能解决的问题,怎么可能会被这么简单就解决?”
“我记得他好像一直都在坚持他的理论,最后被关进疯人院了吧。”洛萨低头思考着。想到塞维尔纳斯的事迹洛萨总觉得这之间可以有什么联系。但总觉得这个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很憋屈,但就是跨不过去 帕森斯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道:“生物学的一座大山又要被撬动了啊。”
帕森斯说的有些动容,自从这个自然发生学提出后,先是有文艺复兴时期佛罗伦萨教士在肉上盖了一块布让苍蝇无法接触肉类产卵来否定自然发生。
随后法国科学家尼达姆把瓶子浸泡在酸性溶液里多次清洗后仍可观察到微生物而对自然发生学进行肯定。
不过不久之后同样一个法国科学家指明尼达姆的实验密封性不够,并且做了一个密封的瓶子加热,这下瓶子里并没有微生物的存在了。
但又有人说这是因为这个科学家加热把瓶子里空气的“活性”消灭的原因。。
总之三百多年这两个理论互相攻伐不断,谁也不能彻底的说服对方。
洛萨猛然抬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瓶子对帕森斯说:“帮我准备一套同样的瓶子,快!”
“没问题。”帕森斯对着他的老伙计笑了笑。
“我们可能这座大山倒塌的第一批见证者了。”洛萨对着帕森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