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秀才走远了,自然是听不到掌柜的在后面骂娘。
其实就算是想听见也不可能,只要他往店里迈一步,掌柜的就会立刻笑容满面的将他迎为上宾,保管点头哈腰,茶水点心随便吃,瓜子花生随便造!
前提是同意把家里的藏书卖给书坊!
“马秀才是块肉,兖州城里的书坊都馋他!”
这是小孩子们编的顺口溜,也是所有的书坊掌柜的心中痛!
这块肉实在是太香了,只要哪个书坊能吃下这块肉,它就一定能成为整个兖州最大的书坊,成为龙头老大!
“得马家藏书者,得天下!”
这句话夸张了点儿,但各大书坊都认。盖因为马家藏书除了品类繁多以外,还有着积攒数十代人的注释和解读;还有一些名家的提笔和独特见解,以及一些珍贵的孤本和残文…
这是一笔无法估价的财产,也是一笔无人敢动歪心思的财富!
“敢强取豪夺者!人神共戮之!”
这句话是从夫子庙传出来的,有着几分神话色彩,据说是夫子相亲口所言。
当初有人不信,动了歪心思,最后落下的惨状过了四十年了,人们都不会忘记!
马秀才是个名人,是个很贫穷的名人,他的家很大很大,也很破很破!他家只有他自己和老婆两个人,两个人都要25岁了还没有孩子!
他家最好的地方就是藏书楼,只有这里才是干净整洁的,两口子起居生活的地方紧挨着藏书楼。
现在,马秀才袖子里揣着二十枚铜钱走进了卖粮食的粮店。
“秀才公,您来了!”
粮店掌柜的推板出来见礼,马秀才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眼睛在摆放整齐的各类粮食上过了一遍,他伸手指了指放在最后的高粱米,右手张开露出了二十枚铜钱。
掌柜的什么也没说,接过钱来就吩咐伙计装粮食。
不一会儿一大袋子高粱米就放在了面前。
马秀才皱眉看了看袋子的大小,说:“多了。”
“不多,不多!今年粮食丰收,粮价低,高粱米就这价钱!”
“嗯。”
马秀才淡淡的嗯了一声,弯腰去抓粮袋子,一使劲没提动…
“我叫人帮你送回家!”
掌柜的刚想喊人,马秀才阻止他,“不用。”
弯腰拧胯一使劲,满满一小袋子的粮食背上了肩膀;他先站在原地没动,深呼吸了片刻,才尝试着迈动脚步往前走。
一步步蹭出了门口,到了外面,他走的更慢了,从蹭几乎成了挪,常年带有菜色的面庞有了一点不正常的红晕。
“掌柜的,马秀才家有那么多书,卖一本就够他夫妻俩舒服过一生的了,他为什么要自苦啊?”
有伙计问,掌柜哼了一声,训斥道:“你懂个屁,那叫操守,那叫品德!再说,你当那书是能卖的!挠什么头!快去干活…”
伙计干活去了,但还是忍不住犯嘀咕,“饿都要饿死了,还在乎啥操守、品德…”
马秀才到了半途到底还是没有坚持住,找了一处人家的干净地面,他扶着粮食正在喘气的时候,遇到了一位邻居。
邻居大哥是个精壮汉子,刚从码头上工回来,看见马秀才有困难,不由分说的帮他扛起粮食就走。
这下可算是救了马秀才的命,俩个人相跟着回家去,路上大哥很健谈,一路上那嘴就没停过,马秀才只是在一边偶尔恰到好处的说个嗯,啊。
“今天码头上可热闹,好家伙,那老大的船来了十好几艘,把整个船坞挤得满满当当的!那些小船一个也进不来,全在外面排队等着…我还看见好些个官老爷,穿着官服五颜六色的,看花眼了都!”
“那些船把式真是好样的,一艘艘的把大船的停进来,那之间缝隙,我看了一眼也就咱两个人加起来这么近!你说他们是怎么开的!”
“据说这些船是漕运的,上面拉的全是供应京师的粮食!”
“…诶!到地方了,那这粮食,你自己背回去吧,我走了啊!”
“多谢大哥!”
马秀才背过粮食道谢,转身回家,穿过了残破的大门,很快就消失了。
那大汉看了看大门里萧瑟破败的景色,觉得有些冷,一扭身也赶紧回家去了。
雪停了,刘府也在扫雪,今年的冬天雪实在是太多了一点,隔几天就来一场,真让人受不了,耽误事。
刘璋很开心,团雪球打雪仗,滚了一身雪沫子,挨了一顿臭揍。
芸娘和宋妈加上阿萍三个女人给他又是脱衣服又是洗热水澡,洗完了把他往放好了汤婆子的棉被里一塞,勒令他不得出来,拿着衣服出去了。
刘璋咯咯咯的全程在笑,等听不见三个女人说话的声音了才停下来。
“小声,出来。”
“我在。”
“我跟老管家打听过了,这个城里还真有这么一个奇特的秀才公,姓马,字豫章,叫汉兴。”
“他有啥奇特的?”
“祖上是开国功臣,连续几代供职于枢密院,家道中落,据说是他父亲那一辈犯了事情。家中藏书何止万千,坊间传闻家里闹鬼,所有想要偷他们家书的人都死于非命!”
“你搞错了吧!咱们是想要找个符合条件的秀才,可不是找麻烦。这样的家庭背景注定了他身后牵扯的很多,怎么可能以后还能得中状元,出任一州知府?”
刘璋说道:“我也觉得是这样,这姓马的明显来头很大,跟书里的那个穷酸秀才完全是两码事,那这一条线索怎么办?放弃?”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吗。干嘛放弃他,多注意着点儿就是了。就是不要招惹他了,不然会引火烧身!”
“我也是这么想的…”
刘璋忽然说道:“小声,我想试着接触一下刘家灵鬼,毕竟这是一股不可忽视的灵异力量!”
“别!”小声立刻劝道:“你可千万别作死!不知道鬼话连篇这个词啊,你还要主动招惹它们。你怎么和一群鬼解释你能看见它们?怎么解释你找它们的目的?”
“呃…毕竟我是刘家后人,它们应该…应该不会把我怎么样吧。”
刘璋很心虚的说,小声嗤之以鼻,“你自己都犯嘀咕了,还是从心比较好,你真以为自己是天命之子,有气运庇护啊,快老老实实的当好你的小孩子吧。不作不会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