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尊的大佛像,小佛像,多不胜数。
挂在墙上的书画,也多是佛家寓文的,搁在案几上的佛珠,被打磨得光滑盈亮,一看就是经常被人拿在手心把玩。
柳蔚用手帕包着,将那佛珠拿起来看仔细了些,果然看到每颗珠子上,都刻着符文。
对于玄学一术,柳蔚不懂,但看这符文,龙飞凤舞,却与柳蔚平日看到的,那种家家户户都有的平安符,镇宅符之类的,并不一样。
这东西大抵是玉屏公主的贴身之物,柳蔚直接拿出个小袋子,装了进去,待拿回去了再做研究。
正殿里的东西并不多,但都透着神佛之意。
柳蔚去看了看,香炉里燃剩下的香,也是佛前的檀香。
“去寝殿看看。”这里瞧得差不多了,柳蔚转道。
可刚出正殿大门,却听到门口传来说话声。
“你慢着点,好好的,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是个女子的声音,柳蔚按捺下来,拉了容棱一下,两人躲回殿内。
外面,脚步声越来越近,说话声也再次响起。
这次回话的,也是个女子:“自然是来祭拜的,公主到底是咱们的主子,你我便是走了,也该回来尽最后的恩道,我这儿带了元宝蜡烛,咱们去天井祭……”
“我不去。”另一女子不耐的打断:“人都死了,还来这一套做什么,况且,这地方就是个鬼宫,你大半夜的将我拉到这儿来,是存心与我过不去是不是?我要走了,明个儿一早,还要伺候沁阳公主呢,这玉屏公主,往日也待咱们不是很好,死了就死了,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湘儿,你怎的能这样说?公主生前待咱们可是不薄!你可记得,你那父亲要将你妹妹卖进青楼,可是公主知晓了,给了你三十两银子,让你将妹妹赎出来,最后还亲自做主,为你妹妹与她青梅竹马的情郎赐婚,令二人双宿双栖,百年好合。公主待你仁至义尽,公主驾薨了后你却如此排遣公主,你这样……还,还有良心吗。”
说话这女子显然被气急了,最后两句,说的声音都有些抖。
而那叫湘儿的女子,却并不领情,只是冷笑:“你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我就来气!你可知我妹妹与那男人成亲后,过得是如何水深火热的日子?那男人不是好东西,背着我妹妹日日流恋青楼楚馆,最近,还带了个小官儿回家,气得我妹妹三个月的身子,险些流了!”
“这……这我不知晓……”说话那女子,愣了一下,有些吓到。
那湘儿却因被揭开痛处,满面愤恨:“说到底啊,都怪公主,若非公主多管闲事,我妹妹也不会嫁给那男人,也不会成现在这模样!我看公主就是佛前玉女当久了,真当自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了,琴儿,也就是你,你看现在,咱们当初一道儿伺候公主的,还有谁惦念着她?不都盼着尽早脱离她的阴霾,好去别处混个好差事?你我运道好,去了沁阳公主那儿,这是天大的机会,你若是还这般自寻死路,大半夜的跑到这鬼地方来,让沁阳公主宫里的人瞧见了,咱们,都是死路一条。”
琴儿虽也知晓是这个道理,但还是放不下,最后闷闷的道:“其实,
当初是你妹妹求着公主做主,公主才赐的婚,公主事前问清了,是你妹妹执意要嫁,公主才下的令,并非公主自作主张,便是你妹妹婚后不幸,也不该……”
“够了!”湘儿气怒了:“敢情不是你的妹妹,若是你的亲人这般,你可还能说出这种风凉话?”
“我……”那琴儿显然想解释,但湘儿已什么都不说,转头,直接离开。
那琴儿唤了两声:“湘儿,湘儿……”
但没人回应,显然已经走远了。
柳蔚伏在窗口,听到这里,眉头微蹙。
柳蔚回头,果然看到容棱也表情不好,两人或许想到了同一件事,都陷入沉思。
外头那琴儿孤零零一人,到最后,竟是未走,而是独身去了后院天井旁。
琴儿一离开,柳蔚与容棱也跟了去。
在房顶上,两人静静看着下头在起火的小宫女,间或的,能听到此人的自言自语。
“公主,奴婢来看您了,听说,生前有佛缘之人,死后都不会下地狱,而是上天庭,公主您可瞧见了大罗神仙们,可瞧见了您伺候了半生的佛祖?”
琴儿念念叨叨,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只到了最后,提了一句:“公主,您莫要怪湘儿,湘儿只是个普通人,与您不一样,您是快成仙的仙女,您的见识与气魄,自是一等一的,您放心,我下次,一定让湘儿来给您祭拜,我一定会让湘儿来的!”
说到这里,似赌咒发誓般,语气坚硬了许多。
柳蔚听着,挑了挑眉,总觉得眼底有什么一闪而过,但再回神时,却什么也没捕捉到,就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福至心灵,只是个错觉。
琴儿祭了所有贡品,便离开了。
这璞香宫,再次恢复寂静,死气沉沉。
柳蔚下了房梁,直接钻进了玉屏公主寝殿,开口,问容棱:“看来,你这位妹妹,并非很得人心。”
按照那琴儿,湘儿的说辞,除了这琴儿,包括湘儿在内的很多人,都对这玉屏公主并非多么忠心。
或许,还有不少怨念。
而一个宫殿里,宫女太监无数,若是只是少数人心存怨念,或许还好,但若是大多数人皆是如此,那么要考虑的东西就很多了。
首先,就要考虑被收买的可能。
玉屏公主遇害,一声不响的从皇宫大内消失,不定,就有这些人在里头里应外合。
或许,可以将这些璞香宫旧人都召回来,挨个问问。
但柳蔚容棱现在潜藏身份,正在暗查,要将这么多人叫来审问,显然又不现实。
看来,得想想其他法子了。
柳蔚心中这么想着,随即又开始回忆那琴儿在天井时,让人感觉到的一丝不自在,当时,柳蔚到底忽略了什么?
容棱看柳蔚眉头紧蹙,正待开口,却突然双眸一转,看向了寝殿内,正墙上挂着的那副佛祖喂鹰图,目光不觉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