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蔚将这小姑娘的突然“呆愣”,视为是被她英俊的男装扮相所“电到”的表现。
女人扮成男人,要想难看也不容易,她以前在曲江府就经常因为这张脸,被媒婆踏破门槛,哪怕知道他有个儿子,上门说亲的人也络绎不绝,没有停过!
因为他们这儿动静闹得比较大,周围看过来的人已不少,柳蔚不想高调,侧眸对容棱道:“先吃饭吧。”
容棱没做声,抱着柳小黎上了楼梯,柳蔚也跟上。
掌柜走在最后,离开时还特地转头狠狠瞪了那小姑娘一眼。
等到四人都消失了,那站在原地的小姑娘才恍惚的回过神,然后,便出了一身冷汗。
她,她刚才是不是……
“阅儿!”
身后有人叫她,阅儿回过头,便看到抱着另一个酒坛的萱儿正走过来。
看到阅儿脚边的碎酒坛时,萱儿唬了一跳:“怎么回事?你把酒打破了?这可是秦嬷嬷点名要的,二十两银子一坛呢,让秦嬷嬷知道你砸碎了二十两,还不活扒了你的皮。”
阅儿也知道回去不会好过,但此刻,对她而言却有更重要的事:“萱儿,我刚才看到个人……”
“看到个人?谁?观音菩萨?要不是观音菩萨你就甭说了,这会儿也只有观音菩萨能救你了。”
“不是,我看到了大……”
“好了,好了,我不想知道你看到了谁,咱们快点回去吧,你是完蛋了,我可不想陪你一起死,我还得赶紧把酒送给秦嬷嬷去。”萱儿说着,更加搂紧了自己怀里的酒坛,快步走出一品楼。
“诶,你等等……”阅儿忙追上她,可走到一品楼门口时,她又停下,回头看了眼二楼的方向,眉头紧蹙。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方才那人,明明是个男人,可是那张脸……
阅儿从五岁起便跟着大小姐,大小姐的容貌她是记得比谁都清,而方才那男人,分明长着与大小姐一模一样的脸。
阅儿很想追上去打听清楚,可她只是个区区丞相府丫鬟,对方却是由一品堂掌柜亲自招待的贵人,他们怎么会搭理她?
一想到这儿,阅儿又很沮丧,最后,在前头萱儿的催促下,她还是不得不离开,心中想着,回去后也不知道秦嬷嬷会怎么教训她。
自从大小姐走后,当初随着大小姐身边的人,没有一个好过的,大小姐是逃婚走的,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首当其冲便是一人一顿板子,有几个命薄的,当时就损命了。
她还是托了在老夫人身边当差的堂姐照拂,才硬撑了过来,可到如今,也不过是在外院里当个洒扫丫鬟。
一想到这儿,她又忍不住想起刚才那位贵人公子。
那人,与大小姐究竟是什么关系?
大小姐,还活着吗?
一个常年在闺阁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怎可能一夜之间了无音讯。
莫非,让那些嚼舌根的老嬷嬷说中了,大小姐真是与男人私奔?
阅儿摇摇头,甩开脑子里的乱哄哄,又回头看了眼那已经只见一角的一品楼楼阁,心中万千思绪理不清。
一品楼内。
容棱常在一品楼用膳,这里厨房都知晓他的口味,柳蔚和柳小黎则是一路过来,早晚赶路,早已忘了正常膳食的滋味,如今倏地一吃,才发觉之前吃的那些干粮,果然真是把舌头淡出鸟的糙食。
一顿饭吃完,三人离开。
可出了一品楼,却发现马车外不知何时守着几位身着兵服的士兵。
那些
士兵一看他们出来,立刻迎上来:“都尉!”
柳蔚瞟了容棱一眼,牵着儿子上了马车。
容棱瞧着车帘落下,才问那几人:“何事不能等明日再说?”
领头的兵长压低了声音:“秉都尉,二营三锋小队于辽州边境打探消息时,被伏击了,眼下只有两人身负重伤逃了回来,医治了十天没有任何效用,眼下已怕是快撑不住了。”
容棱眼神一凛:“走!”
他却没上马,而是返回车厢,撩开车帘,对立面道:“有事要办。”
柳蔚抱着儿子,指着自己鼻尖:“我?”
男人点头。
柳蔚:“……”
吃饱饭就要干活,你是周扒皮吗?
到了军机营,士兵恍悟,都尉大人竟然要将马车里的人也带进营里?
这是军机营,只有朝廷官员才可进入,出入皆是戒备森严,普通人哪怕在门外多望一眼,都会被当做图谋不轨捕起来。
都尉大人这会儿竟然要带着一个瘦胳膊瘦腿的陌生男子,与一个瞧这不过四五岁的小童进去。
大人糊涂了!
有人想犯上直谏,提醒都尉大人此种行为有多不合规矩,容棱却已经下了马,撩开车帘,将车中小孩抱出来,对身后几人问:“人在哪儿?”
兵长指指后院:“寝房内。”
于是这么一打岔,加上此事本就着急,想犯上直言的几人只好把嘴边的话又堵了回去。
到了寝房,因这此时已经天晚,十人一间的大通房内,已是聚满了人。
看到容棱进来,已经上床的兵士们,赶紧鞋都不穿跳下来,极快的站成一排,高喝一声:“见过大人!”
训练有素,声音又齐又整,如此情景,看得窝在容棱怀里的小黎,直觉新鲜。
容棱摆摆手,看向大长铺中央的位置,那两个面色苍白奄奄一息的人影。
将小黎放到地上,他走过去。
那两人浑身皆是纱布,绑得连人摸样都看不出,两人见到都尉大人,激动的想起来,却怎么也起不来。
容棱按住他们:“躺好。”
两人又躺回去,却哑着喉咙,断断续续的说:“大人,辽州边境……有叛乱军,不似……野军……是……正规军,人数……不可预估,至少……数万……”
有人在辽州边境藏了数万叛军,或者,是养的?
容棱眯起眼,薄唇紧成一条线。
他拍拍两人手,点头:“做得很好。”
“大人……”其中一人忍不住眼睛发红,流出泪来:“其他人,他们都……”
“本都知道,他们的尸骨,本都会命人带回来,断不会让他们客死异乡,尸骨无存。”
寝房里的气氛,顿时悲到极致。
柳蔚知道这种场合她不应该开口,但她还是不得不说:“有什么话,不能等治好了再谈?”
柳蔚说着,走过去。
容棱涵养好,周围的兵士涵养却不好,他们的都尉大人岂是随便谁能呼呼喝喝的!
有人已经面露不忿。
容棱见状,抬手:“这位是柳先生,先诊病。”
“都尉大人,阿丘和阿离的伤方御医已经诊过,说……已是无力回天了。”有人语气不好的出声。
容棱没做声,只瞧着柳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