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烈风雷上，天外虚无间。

即墨宛如独自探索，身体周围罡气神意交织，配比特别形成千层蚕丝般的护体气息。

虚空消磨着她的护身气息，她宛如大海中飘荡的一叶扁舟，载浮载沉却始终不散。

蓦地，前方出现比虚空更幽深的黑色。

她感受到心中隐隐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赶紧追随过去。

声音似呓似述，似乎透着最真挚的情感。

即墨宛如一世直来直往，面对任何敌手都一刀劈开，也不会在此时畏惧不前。

但她能够省得自身不足之处，每一段移动都全神贯注。

越向前走，黑暗越显得逼仄，那是一种很难以说清的感觉。

四周仿佛无穷无尽，但即墨宛如能够明白自己不能走出这特定的范围。

一旦出去，她就再也无法把握住这次的机缘。

虚空之中机缘渺茫难觅，不是想寻就可以寻得到的，这可是真正的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回不了头的。

虚仙宗内，米黄小人似有所指诉说了好一阵。

他的诉说神奇而难解，虚天道人脸色显得略有疑惑，湛然更听得直皱眉头。

“山海老铁，你言语中描述的人还能称之为人吗？”

湛然的疑问也是虚天道人的疑问，若不是虚天道人明白山海玄元录没有骗他的必要，他几乎要以为听到的一切都是虚假，是某人瞒天扯谎。

米黄小人耸了耸肩膀，露出生动的嫌弃表情。

“看看，老子说了又不信。”

“道友切莫误会，实在是你所言之人太过于玄奇。”

“呵呵呵，这有什么玄奇的？”

“在你的言语之中他似乎不像是人，更像是一头妖兽。而且是一种可以拟态万物的妖兽。”

湛然也跟着附和虚天道人的话语：

“山海老铁，你哪怕直接说这人千变万化，也比说它的本体是一个五彩斑斓的圆球形凝固体要好吧。”

山海玄元录不置可否。

“虽然他败在我手中一次，但我知道他必定没有死绝，那人有一项神通，就是分身化形，只要割取极小一部分本体放在世界某处我就完全没有办法。”

虚天道人斟酌片刻，然后说道：

“若是仙法必然有迹可循，不存在完全的重生，他的魂魄必定顺着某中玄妙再次回归余留的肉体中，然后借助外力重新塑体。”

湛然阅历最少，只是偶尔遇到特别疑惑之处才会发言两句，剩下的就全听两人述说。

这个时候，山海玄元录一脸的指点江山：

“遥遥想到当年老夫意气风发出了灵隐佛寺就吊打全世界。那时候还没有现在的境界划分。算是沿用仙之纪元的划分，但那时候有各种天生神异之人出世。我也算其中之一，现在想来也许当年还有其他人从我的世界中穿越过来。”

山海玄元录一口气说出这些话，湛然和虚天道人几乎都能明白，但其中偶尔蹦跶出几个特别奇怪的词语他们两人就需要反应一会，比如：穿越、吊打之类。

关于境界的划分，其实湛然一直特别好奇，而且山海玄元录自承乃是武学开道人之一。

湛然就更要问个明白：

“老铁，现在的境界是你规划的吗？”

“可以算，可以不算。我平顶世界时距离现在应该少说也有3000年。而且平顶不久我就变成这副模样，所以现在的境界划分只能算是我流传的一部分的改良。”

山海玄元录说到一半，其所化米黄小人转头看向虚天道人：

“还未请教道友那个时代具体的境界划分。”

“也无什么不可说的，”虚天道人回忆了一息，“大体分为筑基、蓄气、金丹、元婴、化神、渡劫、人仙、地仙、天仙、大罗金仙、一道之祖。”

“哦，原来之上还有那么多区分？我们武学一党当时还以为化神之后就是仙人。”

“非也，化神乃是铸造仙之根基，就如筑基之于修行。而化神又名为化凡，神凡本一体，何人可分清？一切不过是为了了悟我心，依稀记得有远古大能造化通天彻地。而那人也是狠，三次化凡，最终步步登仙，走上绝巅，更可穿梭遨游世界，但其一生却甚是悲凉，他所修者不过一个逆字。”

“何解？”山海玄元录摇头晃脑，浑身散发浓郁的八卦气息，他最喜好这等故事，特别是故事的主人公还是个远古大能。

“那大能一生所修，都是为了救活一个女子。他的执念强到可以逆天的地步。可叹啊。”

虚天道人叹息一声，旋即把话头转了过去：“还是说一说你们的境界吧。”

“我当时所立下的境界一共有几个，引气…”

“嘭”一阵轰然巨响突然传来，扰动了整个法阵，这不是外部袭击，而是内部禁制和灵脉断裂。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虚天道人连连叹息，语气中满是唏嘘，就像看到了自己的天命。

他缓缓抬头，少年般的面容上全是沧桑之意，看着天，看透天，看到天笼罩之下的众生。

然后，他伸出指尖，指尖泛起莹火。

火焰瞬间滔天而起，仿佛无穷无尽的烈焰，烈焰由红变蓝然后定格在炽烈的白色中。

白色的火焰一瞬间烧过了整个虚仙宗，但在其中的人却一个都没有受到损伤。

湛然感受到身体受到一种勃然生机笼罩，他仿佛一个贪吃美酒的猴子掉入浩瀚无边的酒海。

吸收吸收，疯狂吸收。

不仅仅是他，所有身在山门内的人都在吸收。

白玄卿、唐文龙、冷月知、老余…所有的人无论在干什么的都停止下来，他们能感觉到这样一股玄妙能量强化的是本源。

是一种从他们降生以来就从来没有体会过的一种生机。

硬要形容，就像这个世界中，当前时代的生灵都是带有罪孽的，都是并不完美有缺陷的。

这种缺陷是灵魂中，血脉中，先天上的，不是通过普通的修炼能够补足。

所以他们可以放弃一切宝物也要拿到手，不是出于理性，而是出于血脉的悸动，那种悸动无边无际，如同一个人干渴将死被困在荒无人烟的深洞之内终于脱困，面前就是酒池肉林。

饥渴源自血脉深处，灵魂核心，每人一个有幸能照耀这炽白火焰的人都有玄妙体会。

“仙能抗天地，能载生灵，今日亦能成全你们，种子已经播撒，往后的荆棘就看你们各自如何开辟了。”

虚天道人依旧端坐，手挥舞着虚仙宗九十九道道玄，从一到九十九，他一道不漏施展出来。

不是传承，不是机缘，只是一次展示。

告诉众人这是上个时代的人留下的心血，告诉天地，他们这些被称为仙的人曾经来过。

他的面容表情似笑似哭，似明白了自己作为一缕精神烙印的使命。

虽然不详的预兆早早在他的心头，但心中万千最终化为洒脱。

“逍遥游天地，天地任逍遥，可我这一生哪有逍遥过？仙便是翻山之人啊，那山就是高耸天地，那山就是万灵之心，那山就是世道诡变…”

无数个那山，他想要说个无穷无尽，但曲终人散终有时，何况他一缕烙印？

道玄九十九施展之时，天地异象出，虚天道人看见了天地帷幕撩开的一角之后。

他的眼中似有震惊，似有萧索，似有喜悦，似有凄凉…无数复杂情绪交织其中，让看过的人都想问一句：

“谁说仙人无情？”

他们明明是世界上最至情至性之人，无论是爱还是恨，都极致强烈，蕴含着天地不易的执念。

湛然明明白白看了个满眼，这样的心念深深印刻在湛然的内心。

他明白了这样的人才是仙，所谓超凡又有何用？人人若都想一己之私，那这超凡不若不存。

湛然没有由来地说：

“我会在滚滚红尘中再次成仙！”

这句话似自语似承诺，虚天道人听得清清楚楚，他露出满意的微笑，两只眸子似乎将要合拢，眼眸中似乎有莹莹泪光。

随着虚天道人眼帘合上，他的身影消散一空。

但炽烈的白色火焰依旧熊熊燃烧，天地意象从真武山扩散出去，笼罩整个青州，但没有停下，而是在其后的数日时间扩展到整个天下。

独属于仙的力量，让哪怕九境强者也战栗激动，恨自己无缘得见。

山海玄元录受到火焰灼烧，米黄小人浑身冒着袅袅白烟，似乎要被侵染成全白，他不以为意摸了摸光头。

他盯着已经不存在的虚天道人，一揖到底，带着由衷的倾佩说：

“道友，一路走好。”

湛然感同身受，似乎能够体悟到仙人之心，似乎能够明白到山海之心，似乎能够看见天地荆棘。

他的眼睛瞪的滚圆看向白色火焰之外。

第七境的超凡高手围拢聚集在山门之前，享受着透过大阵薄膜的白色火焰。

蓦地，有人醒悟：

“力量可以透露出来，大阵已然不稳，我们合理攻击冲进去夺了所有机缘。”

人心可怖。

没有意识到之前，他们一一都安守规矩，但这句话一说，好些人眼神上闪过阴鸷神色。

突然，一个看不清身影的超凡刷的捉了一个摄意境砸出去。

“不想死，就攻击大阵。”

他摆明了是拿这个摄意境作为试探，但其他超凡没有一人出手阻止，哪怕是旁边的其他摄意凝罡之人都在冷眼看着。

那人明白自己不搏一搏是不行了。

出手死不死是五五开，不出手他一定死。

怎么选？

没得选！

那人在半空就想了个通透，借力抖开背后剑匣，三十三道一尺小剑如闪电游动，或扎或刺，全数攻击在薄膜上。

大阵没有任何反应，但没有反应就是那些超凡要的反应。

“哈哈哈哈哈…”

“好好好，看来仙家遗迹果然是将要倾倒，这机缘，这几千年前的机缘就归我们了。”

湛然明明修为低微，但他就是能看透白色火焰，能看到这些人的贪婪和无耻。

“你们都…”

奇妙的事情出现了，他的喉头刚刚震动，声音不是从嘴发出，而是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瞬间出现在整个真武山虚仙宗内外。

听到这几个字，刚刚出手攻击的几个超凡面如死灰，一众心机深沉的江湖客纷纷心中冷笑。

超凡又如何？仙家遗留手段抹平你们易如反掌。

老的死了，我们自然更好上位。

但这个时候，之前一直没有动手一个斗篷人突然勃发气机，居然是第八境。

“怎会有第八境高人没有上高天虚空夺取机缘？”

“老夫不想去，你能奈我何。”

这人一边说话，一边解开玄色斗篷，斗篷刚刚落地，他就贴地飞出，一掌按在之前出手丢人砸向大阵薄膜处的第七境超凡。

一掌之后，变招为爪，锁拿住目标喉咙，一把将之甩出。

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哈哈，你这一招不错，老夫用用。”

这一下，大阵起了反应，老者左眼空空如也，却发出刺目绿光。

他一指山门大阵薄膜。

“给我打，都出绝招，不出的，死！”

老者这么着急当然是有原因的，他没有跟随上虚空中，是因为自身太过衰老，不认为自己可以在虚空中找到机缘，也许还会有所损伤。

那样他这最后几个月的寿命也许就要直接交代。

所以，他其实是色厉内茬。

不过哪怕如此，所有超凡之下的人依旧不敢忤逆，老老实实攻击起来。

但其他的第七境就没有那么好糊弄了。

他们虽然惊讶于有一个第八境，但看这人出手，居然需要两下才能让一个第七境中流的超凡束手，场中三名顶尖第七境根本就不买老者的面子。

三个顶尖第七境不约而同一起走到空眼老者身前三丈。

当中一个身材匀称的人多走了几步，他带着黑色斗笠叼着碧绿竹签，满脸的不在乎：

“老前辈不怕自己太老，会被人打死吗？”

空眼老者一边嘴咧起来，搭配上他的眼睛，显得特别妖异：

“嚯，你这后生敢强出头？”

“只是告诉一下你这样将死不死的老东西，事情要商量，别他妈坏了规矩。真以为自己老糊涂，头顶的毛也掉光，就他妈的厉害绝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