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洛嘉(1 / 1)

终末之焰 路易·罗莎 4583 字 3个月前

洛嘉?苏里希,父亲早逝,与母亲、兄长共同生活,早先不过是木匠师傅家的一个学徒工。

因勤劳好学,很快他就被师傅委以重任独当一面,打造家具的手艺常常受到顾客的肯定,很快在业内变得小有名气,甚至开始有贵族家庭专门请他去修理或制作家具。

孰知,正因贵族的垂青,洛嘉的命运线遭到了改写。

因觊觎于他的手艺,居奇家族的老夫人希望“得到”这一位好小伙,以期在未来能够让居奇家族垄断洛凡城的家具行业——居奇家的家具工场已经聚集了不少优秀木匠为老夫人做牛做马。

管家与家丁们心领神会,找上了洛嘉的哥哥塞赫西。

塞赫西原先给食肆当小二,收入低薄,病母常常因家中缺钱而得不到良好的救治,使得她的病一直被拖延至今。

母子俩知道家中最有出息的当属洛嘉,不希望耽误他的前景,因而在病情上多有隐瞒。

沉重的心理压力落在塞赫西一人身上,却因压力而导致常常弄巧成拙,遭受店主的辱骂责罚。

居奇家的管家伸出的橄榄枝使得塞赫西看到了命运的曙光——只要兄弟俩为居奇家工作,他们的收入将会翻倍,这意味着根治母亲的病不再只是奢望,而兄弟俩作为平民也能出入锦衣玉食之家,从此过上做梦都不敢想的人生。

管家拿出契约,塞赫西摇摇头,说自己不识字,管家便为他解释这是多么光鲜、多么轻松、多么有前途的工作!

塞赫西用颤颤巍巍的手,给这份梦幻一般的契约画了押,尚不自知从此带着弟弟走向地狱。

洛嘉在家中听完塞赫西所言,颇为恼怒,但看着欢欣的兄长与欣慰的母亲,又不好再说些什么,第二天便向木匠师傅请辞。

师傅的头发已有不少花白,听罢,唉声叹气,却又拍了拍洛嘉的肩,祝他前程似锦。

到了居奇府中,洛嘉发现他所有的担忧都成了真,塞赫西更是愧疚得不能自已:这哪里是什么光鲜轻松的工作,分明是给居奇家当下人打长工啊!

管家笑嘻嘻地拿出契约说道:“白纸黑字写着的,你也画了押,难道想抵赖不成?”

有家丁在一旁帮腔:“违约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我有个朋友…”

洛嘉没去理会家丁的啰嗦,只是沉着地说:“行吧,有什么活就交给我吧。”

洛嘉被调去居奇家掌控的家具工场,作为居奇家的“下人”与工场里的新人,脏活累活纷纷塞给了他,倘有怠慢马上会有监工过来打骂。

见他容貌俊俏,监工和前辈们甚至还爱用言语来调戏羞辱他。

而哥哥塞赫西不懂手艺,只是给居奇家劈柴、搬运、打扫,自然也少不了挨骂挨打,而他身体没洛嘉好,不久便积劳成疾,不得不承受下更多的鄙夷与侮辱。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洛嘉给塞赫西的后背涂着药说道——这一天,哥哥的背上又添了几道鞭子打出的伤口,塞赫西却让他省着点用药。

“那又能怎么办呢,毕竟我们生来就是这样的贱民…只是苦了母亲…”说着塞赫西便哽咽起来,也不知是疼在伤口上还是心上。

生来就是贱民吗?洛嘉不以为然。那群骑在洛凡人头上作威作福的尼契塔人就真的生来就该是贵族吗?他们不过是北方草原来的鞑子!

“夜空上的智慧之主啊,洛凡人民的守护神,您每日为我们守夜,可曾保佑我们免遭压榨,能否帮助我们洛凡人重夺自由?”

即便劳累,洛嘉依然每夜坚持祈祷,却似乎从来没有能够得到智慧之主的答复。

神是不是真的存在?洛凡人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之所以智慧之主不再显灵,也不过是因为鞑子们用“那一团火”来压制人民的信仰,隔绝了洛凡人和他们的神。

大家都相信,总有一天,智慧之主定会凿破障碍,解救众生。

如今祆火已熄灭多年,智慧之主应当马上归来了吧。

母亲的病变得更重了。

塞赫西必须在居奇家随传随到,没法常常照顾母亲,洛嘉便挑起这一重任,才发现原来母亲已经病重多年,只是没告诉自己,他感到痛心不已。

他明白母亲与兄长的良苦用心,但也为他们沦落至如今的处境深感悲哀。

塞赫西试图举债筹钱为母亲治病,却被奄奄一息的老母亲喝止:“我是将死之人,有什么面目再拖累你们兄弟俩!你可知道债主们追债时都是什么嘴脸,塞赫西?你要敢借钱,我现在就死给你看…咳!…”

母亲至死都不肯花钱就医,也从不听兄弟俩的劝说,因而她没有能坚持多久,便过世了。

城东的山丘上,各种小土包与碑石胡乱地摆放着,天空当中乌云密布,却不下雨,仿佛上天也欲哭无泪。没有棺材,只有一张简陋的草席包着母亲的尸体,兄弟俩草草地埋到了地底下。

洛凡人连死都死得如此没有尊严,使得洛嘉对统治者们的仇恨几近满溢。

只是他知道塞赫西软弱而不敢反抗,便没有将心底的志向告诉哥哥。

随着在家具工场的工作愈发熟手,资历也逐渐熬了出来,原先塞给洛嘉的脏活累活如今转移到了别的新来者手中,洛嘉终于有时间到酒馆去借酒浇愁,却因此有了意外的收获——原来城中不满鞑子统治的人还有成千上万!

他开始参与到对外表光鲜亮丽、内心黑暗残忍的领主们的批判当中,逐渐结识到了同样企图推翻尼契塔人统治的伙伴,绍伊琴,索赫斯,努奇汉察…

众人开始在城外南郊的丘陵当中秘密聚集,歃血为盟,建立“组织”,利用铁匠兄弟的关系收买并偷藏武器,利用贵族家仆和城中贤者的同情取得有用的书籍…

但是还不够,洛嘉知道还不够。要击败尼契塔统治者,他们还需要更多的能人、更多的资源和更多的情报,最终抓住最佳机遇一刀见血!

届时全城洛凡人都将望风倒戈,彻彻底底地驱逐鞑虏,恢复洛凡人自己的统治!

众人小心翼翼地利用自由时间走街串巷,在酒馆内,市场内,广场上,神庙中,用敏锐的双眼与双耳发现每一位具有反心的洛凡人。

他们又利用组织不多的资金资源打点各方关系,到如今,连城卫军当中都有他们的人——虽然那不过是一名小卒罢了。

组织有了名字“布里赫特”,在洛凡语里意为“青年军”;还有了自己的标志:弯月与星星意味着本地人信仰的守夜之神“智慧之主”,铁锤与剪刀代表着他们低下的工作。

洛嘉讲述完毕,似乎都有点口干舌燥了。宾达尔对洛嘉肃然起敬,洛嘉的形象在他心中变得更为高大。

两人认识已有五天。自从上次在白犰酒馆外认识后,因沉重的工作负担两人未再见面,今天才得幸跟着洛嘉来到城外的这个秘密基地。

基地周围是树林、石丘、沼泽和密集的芦苇丛,又不贴近任何道路,对于隐藏自身而言可谓极佳选址。

除洛嘉和宾达尔外,同在的还有另一位同伴索赫斯。两位前辈带着宾达尔习武练剑,宾达尔却怎么都使不顺手,略微有些失落。

“不用急,打架可是也有很多学问的。”粗声粗气的索赫斯同样有着粗犷的形象,一圈大胡子团团围住他的脸,一双大圆眼睛不怒自威。

“除了打手以外,其实我们还需要不同类型的能人。或许你可以试试这些。”

洛嘉盯着地面,踱着步,而后蹲下身挖开一个地洞,掏出了一些书册,这些书中有硬皮的有软皮的,新旧不一,但都有些折损的模样。

“等等,”宾达尔有些疑惑,“刚刚我就想问了,我们没有识字之人,收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呢?”

索赫斯似乎有些不满,“谁说我们没人识字了?”

宾达尔有些震惊:“难道你…”

洛嘉笑笑,摆手说不是他,“说来可能让你难以相信,等下你亲眼看到就知道了。她来了。”

只听见一声温婉的呼唤,一位姑娘喊着“哥哥”走来,曼妙的身姿映入眼帘,粗衣破布也遮不住她那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美丽,长发与胸脯都显出温柔的曲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诉说着不少故事。

她细长的手臂挎着篮子,大概装着的是来犒赏他们的食物。

“‘哥哥’…洛嘉只有一个哥哥而没有弟弟妹妹,所以…”

索赫斯喝喝地笑着,上前把那位女性搂了过来,“没错,这是我的妹妹,苏玫。”

而后他又转头向苏玫说道:“妹,咱来了新人,这小子叫宾达尔。”

宾达尔急忙起身向苏玫行礼,苏玫却不满地甩甩手,说又不是什么贵族小姐,大家当以兄弟姊妹相待。

“既然是新人,那么该让我来考考你能为组织做些什么。”苏玫放下篮子,接下洛嘉递来的书,一本本挑着,口中还念叨着“历史”“占星”“商品名册”“兵法”“宗教神话”“草药”“法术”…

“就法术吧,这是最不讲究出身的天赋了,也是未来我们以弱胜强的关键所在。”洛嘉帮忙做了裁断。

苏玫便挑出一本“法术书”,把其余的书交回给洛嘉,边翻开书,边解释起这是一本六百年前辉瓴帝国“皇家魔法学院”的教师指导手册,所幸是用奥黎语写的,在当时,奥黎语与洛凡语还是同一门语言的不同方言,因而不难看懂。

宾达尔不自觉地瞥了瞥,书里写着一行行的爬虫,虽然看得出来抄写人很用心地誊写得整整齐齐,但这种文字还是像火一样沿着不规则的导线燃烧,又像花草在地平线上野蛮生长。真是难为苏玫妹子了,能看懂这样的文字,不知道要经过多久的学习。

翻到合适之处后,苏玫顿了顿说,这里写的是魔法资质的入学测试,就从这开始吧。

苏玫开始朗读起来,指导着宾达尔身体上做相应的动作,心中则要有相应的联想——这些什么“灵魂颗粒”什么“源流”什么“空气波”之类的联想让宾达尔觉得太过有趣乃至于差点笑场。

“好了,就这么多。”苏玫停下了朗读,宾达尔也紧接着停下了动作,却没有见有任何现象发生。

宾达尔叹了口气,忽然开始担心起来自己是不是个什么都做不好的废物。

洛嘉来安慰他说,魔法天赋本就没有多少人能拥有的,这并不怪他。

话是这么说,但宾达尔吃下苏玫递来的食物依然觉得食之无味——即使洛嘉和索赫斯都赞叹好吃。

临解散前,苏玫倒是专门向他说,下次来会给他朗读其他的书,或许会发掘出他真正的才能。

他没有听进去,只觉得妹子的微笑温暖人心,纵然天色已晚,却让他的世界挂出了绚丽的晚霞。

回到家与家人吃过晚餐后,宾达尔便回到卧室躺着,回想起白天的工作并不繁忙,多日不见的洛嘉不知是如何找到了他;回想起洛嘉的悲惨身世,相比之下自己简直就是个吊儿郎当的二流子——然而他就是做不到父亲那样为自己所做的卑微工作而感到自豪,事实上根本就没上层人士正眼瞧过他爸,只把他当牛马般指使;又想起了那个市井当中几乎不可能出现的女子,苏玫,如水仙般温柔美丽,想起她朗读的魔法测试,自己又不自觉扑哧地笑了起来。

书里写的什么“大源之流”,难不成空气还能像泉水一样咕咚咕咚喷涌而出不成?

边想着,宾达尔边做起相应的动作,将手举起,忽见一道转眼即逝的光,怦地一声,天花板上出现了一道浅浅的凹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