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军五校,是自西汉开始便有的制度。西汉之时为北军八校,东汉精简为五校,在几百年里一直是拱卫汉王朝都城的核心力量,也是东汉王朝征伐的精锐核心。
虽然去年汉灵帝设立西园八校尉,分薄了北军不少精锐,但北军仍然是大汉中央军的核心力量之一。
骤然听闻北军混乱,一部分官员几乎是瞬间便头晕目眩,再听袁隗提到何苗所部很可能也会作乱,更是让他们双脚发软。
但随着刘虞出声,众人才猛的惊觉过来。北军终究是禁军,在思想教育方面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如今中枢朝廷俱在,如何会反?
不过是一小撮人被何苗蛊惑,在北军中掀起了乱象,才会有这般结果。只要天子圣旨一到,再辅以郑泰的声名,北军之乱自然平息下来,实不足虑。
但显然,陷入混乱的北军是没办法用来压制何苗所部了,是以刘虞又对着丁原等人道:“丁建阳,如今正是危亡关头,老夫希望你们能看清楚形势,勿要让阴谋者得逞。”
丁原等人对视一眼,一人出列拱手道:“请大司马放心,末将张璋,这就去发动大将军营部,必能将何苗乱军镇压下去。”
此人与吴匡同为何进部曲的统领,是何进的心腹爱将。
刘虞颔首道:“有劳张将军了。”随即又对袁绍道:“后将军不在,朝廷知兵者少,本初终究是做过西园校尉的,烦劳发动西园剩余兵力,同去镇压。”
这却是题中应有之义了,不可能将西园军一起交到何进势力手中发动,那是要出大乱子的。
袁绍郑重点头道:“绍必竭尽所能,死而后已!”
一番安排下来,众人只觉得方才还要塌下来的天,又被刘虞给撑了起来。之前在小平津也是如此,大汉能臣,不外如是。
只有侍立在刘虞身后的侍中刘和,才能感觉到自己父亲的疲惫。骤然有如此多的大事压在身上,即便是刘虞也有些撑不住了,完全可以说是在超水平发挥。
刘辩与何太后也是一阵动容,这等危急关头,何太后才发现自己的宫斗技术完全无用,自己眼中的政治也和刘虞这等能臣眼中的完全不同。
刘辩含泪道:“大司马,真乃柱石也!”
刘虞咳嗽一声,沙哑着嗓子道:“陛下勿要心忧,大汉的天塌不下来。西园军尚有三千人马在京,辅以大将军所部,必能将何苗部曲弹压下去。”
“朕相信大司马,朕就坐在这却非殿,等着捷报传来。”刘辩狠狠的点点头,郑重说道。
刘虞的心里却丝毫没有面上这般从容,若只是以何苗的脑子,他自然不担心乱子有多大,但是那幕后之人只会这点伎俩吗?
可如今他正是这殿中的柱石,袁隗与杨彪继续韬光养晦,他若是露出怯意,难免让百官心生二心。
是以刘虞也只能强自压下心中忧虑,暗自祈祷事情能够顺利。
此时,雒阳东北,孟津关西南,一场交战已经展开。一方是朱儁统帅的三千幽州精骑与一千禁军,另一方却是朝中百官正担忧的何苗部曲。
何苗的部曲竟然自后方袭向朱儁所部,着实让朱儁措手不及。而且观其行军法度,显然是有能人统帅。
部曲是在通过首阳山畔的峡道时被追上,后军被冲击顿时一阵混乱。但朱儁毕竟是世之名将,其所布置斥候不仅探前方,后方亦有。是以有了一些准备,很快便稳定住了局势。
以禁军步兵断后,将三千精骑先冲出了山地,随后步军且战且退,慢慢将敌兵带出山地。
正当朱儁摆开阵势,准备迎敌,孟津关方向又是一支军队袭来,正是董卓部曲,其部打着诛奸佞、清君侧的旗号,前后夹击之下,朱儁也顿时招架不住。
在雒阳北部这多山地形的影响下,骑兵的优势根本发挥不出来,很快便陷入混战,溃败也只是时间问题。
“文谦,如之奈何?”朱儁皱眉问向身边的虎贲郎乐进,他是自告奋勇随朱儁前来的。先前也是他请缨带着步军断后,血战挡住了何苗所部,让朱儁刮目相看。
此时,乐文谦一身浴血,分不清是他的血迹还是敌人的血液。其人咧嘴一笑,却是仿若九幽恶鬼,他大声道:“此时无非战与逃两种选择,难道我们还要向贼寇请降吗?”
幽州精骑的统领阎柔闻言大笑道:“不想中原还有这等男儿,俺还以为只有我北疆儿郎不惧死战,今日真是开了眼界。”
说罢,阎柔扭头狞声道:“朱将军,逃是逃不了了,无非一战罢了。”
其人生自边疆,自幼便被乌丸、鲜卑掳掠,却渐渐染上了游牧民族的习性,虽然平日里尽力习读学问,但到了这等关头,不惧死战的本性却又露了出来。
看着面前这“一柔一谦”,朱公伟却是皱眉道:“阎将军,你部是骑军,敌人未必能追上。本将与步军 断后,你还是带着骑军撤吧,损失于此徒劳无益,这支精骑不该白白的浪费在这里。”
阎柔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他嘶声道:“北疆儿郎不惧死战!”
“但不能无意义的战死!骑军在山地本就吃亏,这是本将考虑不慎,不能让这些将士在这里白白死去!”
乐进等人不由得默然,这事却是怪不得朱儁,出来迎接刘虞,百官随行的也就两千左右禁军,刘虞派出精骑本就是起威慑作用,还有兵贵神速之意,用以威慑董卓所部。
那是当时最好的选择,却没想到会遇到这般情况,只能是天意如此。
阎柔被朱儁一吼,也是稍稍冷静了下来,这三千精骑对于刘虞的意义他也明白,若是在这里一战而没,可以说哪怕乱子没了,刘虞在京城说话也难有分量。
如今太傅袁隗做应声虫便是如此,已经进入大兵争雄的阶段,没兵的人根本不敢大声说话。
他不甘的点头道:“末将冲动了,朱将军教训的是。还请朱将军随末将一起走。”
朱儁古板的脸上微微一笑,道:“本将是主将,把将士们带入死地,又如何能忍辱偷生?再者说了,先前立下了军令状,这些贼子只能踏着我的尸体进城,岂能言而无信?
本将南征北战十几年了,如今马革裹尸,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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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孟津都尉董卓遇刺,儁乃受命弹压孟津,行至道中,车骑将军何苗反。苗部自后袭击,卓部自前掩杀,儁大败。
乃曰:“用兵不慎,陷将士于死地,焉能忍辱偷生?”遂死战而亡。
——《后汉书·朱儁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