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李澈的准许,关羽带着吕韵去校场演练兵法,张飞也跟了过去,只留刘备在屋内向李澈叙述荀府之行经过。
“玄德公是说荀六龙来了都城?”李澈有些讶异,看来又是自己带来的变动了,记忆里这位“硕儒”是被董卓征辟的,九十五天升任三公之一的司空。
天下人都骂他接受董卓征辟,事实上他却是暗中参与谋诛董卓,可惜还没成事就逝世了。
如今他接受了何进的征辟,早早来到了京城,自己的“未来视”真是越来越不可靠了。
刘备对李澈的讶异毫不奇怪,荀爽是天下知名的名士,其儒学地位举足轻重,品德也被天下士人景仰,连他都接受了何进的征召,是足以让士林震动的大事,对何进来说无异于如虎添翼,只是太后那边恐怕要更加寝食难安了吧。
“慈明公接受征召也是好事,如今袁、杨两家与大将军颇有些龃龉,慈明公作为天下硕儒,也能为大将军团结大部分士人,诛宦大计还需继续下去才行,否则打虎不成必受其害。”
如今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诛宦之事势在必行,都中众臣与宦官已然不共戴天,宦官不死,朝臣大半都要被血洗。待到兵马入京,何太后会认识到现实的。
李澈微微颔首,轻笑道:“荀公达已入囊中,玄德公可莫要忘了还有荀文若。”
刘备回想了下在荀府所见,那名温润如玉的俊雅青年,再看看面前这一脸怪笑的清秀青年,忍不住笑道:“那荀文若与明远可真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人啊,温润如玉,守礼修身,不言不语的立在那里,却让人无法忽视,果真是人中俊杰。”
“荀文若天下奇才,澈可无法与其相提并论。”李澈抽了抽嘴角,开什么玩笑,那可是荀彧,放眼三国都没几个人能与他相比的。
刘备却是肃容道:“公达与文若虽胜于锦上添花,却不若明远之雪中送炭,你我二人亦师亦友,明远岂能如此自鄙?”
“并非自鄙,只是人各有所长。治国理政,我不如文若;运筹帷幄,我不如公达;总领万军,征讨疆场,我不如云长与益德。但论起识人、明势,澈却有足够的自信,玄德公只需听澈之言,将天下贤才揽入彀中,则大事可定矣。”说到最后,李澈容光焕发,自信满满。
穿越者最大的优势就是超前的眼光。如荀彧与荀攸,虽有贤名,但年岁尚轻,又有几人知道他们未来的成就呢?关张二人如今不过曲军侯,谁又能料到百余年后天下称勇,皆称“关、张”?
只有穿越者可以打这个时间差,在他们还没有声名鹊起之时先下手为强,辅以刘备如今的身份,硬生生拿下了曹操未来的“谋主”。
“明远的眼光备自然相信,然而贤才自有傲气,岂能轻易折服?那荀文若绝非易于之辈,也不似公达一般洒脱无拘,要想得到他的认可,难矣。”刘备感到一阵棘手,虽然没有交谈过,但只是观察外表,便知荀彧与荀攸完全是两种人,荀攸可以因为看对了眼,合了胃口就随你走,荀彧却不会。
这是一个很理性的人,他会考虑到方方面面的影响,会顾忌后果,比如二荀同侍一主会给天下人传递什么样的信号。
李澈微微沉吟,轻声道:“玄德公且附耳过来。”
刘备有些疑惑,但还是把耳朵靠了过去。随后他的眼睛越睁越大,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显然,李澈所言太过骇人,让情绪一向稳定的刘备都忍不住目瞪口呆。
“玄德公,此计如何?”
刘备在屋中缓缓踱步,静默不言,屋内一时陷入一片寂静。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刘备幽幽道:“明远此言足可称得上是离经叛道了,天下儒生怕是无一人敢做此想。”
“澈只想知道,玄德公可敢?”李澈轻笑道。
二人对视良久,刘备忽的一笑,微笑道:“有何不敢?”
“那玄德公觉得,此计能否拿下那荀文若?”
刘备略一沉吟,轻轻摇头道:“现在还不行,且再等等,荀文若此人没有那么简单,此计只能用在最后定鼎,不能直接抛出去。备会通过公达再多与荀文若接触,再增进一些了解。”
李澈也不意外,堂堂荀令君,哪有那么容易拿下,刘备心中有数便好。
二人沉默了半晌,李澈又皱眉道:“玄德公,你早间说大将军将发兵马施压于太后,阉竖恐怕又要进谗言了,太后终究是太后,手里有大义名分,万一她一时心软,硬召大将军入宫,恐怕大事不妙。”
刘备细细琢磨了片刻,蹙眉道:“问题关键不在阉竖,在于舞阳君与何车骑,他们对太后和大将军的影响都不可忽视,且何车骑手中自有兵马,万一彻底倒向阉竖,那才是大事不妙。”
何车骑,即车骑将军何苗,本名朱苗,乃何太后异父兄,与何进无血缘关系。其人素无大志,只好贪财享乐,因何太后而显贵,得拜车骑将军,爵封济阳侯。
车骑将军乃是仅次于大将军与骠骑将军的军职,位比三公,在骠骑将军董重伏诛后,何苗便是大汉军方名义上的第二号人物。他素来亲近宦官,与其母舞阳君一起劝阻何进诛宦,也在何太后面前为宦官美言。是诛宦的一大阻力。
“何苗此人素无大志,没有显赫的功绩,之前也从不逾矩干预大将军的决定,他支持宦官想来还是因为听信了宦官的‘王莽’之言。此事着实无解,没有人可以证明大将军心中无有篡逆之念。”李澈感觉很棘手。
按理说对于世事,大多应该“论迹不论心”,但涉及到天下至高的皇权,却真是半点都马虎不得。有没有篡逆之心其实不重要,有没有篡逆的能力才是最重要。
而何进无疑是有篡逆的能力。其中平元年拜大将军,主导天下兵马征讨黄巾,积累下了赫赫功绩。在位之时征辟贤良,亲近士人,广受好评。不管他篡位后能坐多久,至少他有能力把皇位上的刘辩踹下来,自己坐上去。
纵然未来他会被推翻,刘辩恐怕也回不了自己的皇位了,甚至可能死于非命。
退一万步,哪怕他不行篡逆之举,只是效仿“跋扈将军”梁冀,刘辩的下场也不会好。
因此,何太后自然不敢放纵于他,宦官的谗言也会先入为主的受到信任,至于“赵高”之论…事实上赵高虽然也是近侍,但并非阉人,并且其为赵姓,故而有篡位之举。而十常侍却是实实在在的没了根的阉人,两者有本质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