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三章 请你吃鱼(1 / 1)

成都郊外,楚王府坐落在幽静的山林之中,屋宇虽多,占地虽广,却不算巍峨,倒是府中的山水园林布局像是花了很大的心思,很多树种都是从剑南道之外的地方移植而来,湖中万尾锦鲤,也是难得的珍惜品种。

王府东十二里,是剑南道东缉虎营,往西十八里,是西缉虎营,两营之中是清一色的重甲骑兵,多达四万人,是楚王李洵手中真正的王牌。

孔渊穿着蓑衣头戴斗笠,坐在湖边垂钓,今日有绵绵细雨,每当下雨的天气,他总是喜欢一人独处,他喜欢听雨声,这是多年的习惯,王府中人也已见怪不怪。

就在昨天,赢贞已经到达成都府外三十里的姑安小镇,而与此同时,新近成立的保王盟全数出动,将整个小镇团团围住,包括独孤阀主独孤靖在内,足足十四位大宗师,亲临小镇,

孔渊觉得如果赢贞能够顺利离开小镇,才有机会见识一下自己真正的底牌。

湖边远远有一人撑伞走来,他身着儒士长衫,两鬓染霜,发髻梳整的整洁利落,他的出现,并没有惊动周围死士,可知来人与孔渊是熟识。

孔渊转头看向来人,扯了扯嘴角,笑道:

“先生找我有事?”

崔望并没有行礼,甚至连最起码的打招呼都没有,就这么站在湖边,望着被细雨打碎的湖镜,他也是少数几个见到楚王无需行礼之人,

“阮茂竹让你不可动用大军拦截,你就真的不用了?想杀赢贞,靠着那个什么保王盟就可以?他要真的杀到王府,我们这些老不死的未必能护的住你。”

八十岁的崔望,看上去像是四十来岁的文雅儒生。

孔渊转过脸去,望着鱼线,讪讪一笑道:

“剑南道我布局达二十年,可以说是我一生的心血,人生可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虽然赢贞和江清惠联手之下,我仍有逃生的手段,但让我抛下这么大一份家业独自苟活,我可做不到,

其实我孔渊能有今天的地位已经很满足了,半个圣门依附于我这个外姓人,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如果当年他真的死在明镜湖,说不定我还会想着将整个圣门归于一处,争一争那皇帝宝座,而如今,因为他的到来,很多老家伙已经心生退意,平陆生走的时候特意来跟我告别,也是在这湖边,我当时没有留他,也知道留不住,杀了他,会让很多投靠我的圣门中人心生不满,所以我何不大大方方放他走呢,

现在又因为李晴雪在李家兄弟几人之中游走斡旋,他们李氏兄弟已经将矛头都指向我了,合起伙来收拾我也不过是迟早的事,内忧加外患,你觉得我还有多少好日子过?”

崔望见他一副意气消沉的模样,忍不住在一旁冷笑道:

“是不是已经提前将棺材买好了,就等着往里躺呢?”

孔渊笑了笑,没有说话,崔望在圣门之中威望极高,属于有数的顶级大佬之一,他孔渊一直以来对此人都是竭诚以待,礼数有加,而崔望给他的回报自然也是不俗。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做什么事情都习惯往最坏处想,所以我直到今天都没有碰到过最坏的局面,李晴雪来了,江清惠也来了,再加上邓老头,我是不得不往最坏处想啊,独孤靖临走时,我告诉他,不要指望在姑安镇能杀的了赢贞,能杀了姜沛宁和邓九就很不错了,剩下的由我来收拾,”

崔望在一旁点了点头道:

“王府之中我已经准备妥当,我们手上的实力足够杀死赢贞,但前提是你别死在赢贞前面,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这些人都会就此作罢,重新奉赢贞为圣主。”

孔渊忍不住笑道:

“你这番话挺让人伤心的,虽然事实如此,但我很好奇,如果真的是我死在前面,你觉得赢贞会放过你们吗?”

崔望面无表情道:

“我们四个人身后没有宗门,而是代表着圣门之中的四大流派,流派之间的争斗也不是这一百年内才有的事,我们是对圣门忠心,而不是某一个人,这一点赢贞心里清楚,你也清楚,看在先皇份上,赢贞首先不会杀阮茂竹,丘神绩又是我的师弟,顾殇是明教护法顾衡的亲叔叔,至于齐元禾就更不用说了,赢贞都不敢杀,最多也就是流放我们四人罢了,再者,你觉得我们四个老家伙是怕死的人吗?”

孔渊听完,苦笑摇头:

“这么说,到头来你们都没事,只有我会死?”

崔望毫不顾忌对方心情,点头道:

“大致如此,所以你更要珍惜自己这条小命。”

孔渊耸了耸肩,

“无所谓了,我和赢贞之间有杀师之仇,早晚都会有一战,我孔渊一生行事但凭心意,杀的人不少,却从不会有任何愧疚之心,但是恩师他老人家对我有再造之恩,这个仇死也要报。”

说完,他顿了顿,忽然抬头道:

“崔先生,事情是大家一起做的,总不能让我一个人背锅啊,”

崔望闻言一愕,下一刻,一根手指钉入他的太阳穴中,

“四位先生之中属你崔望最是奸猾,想给自己留后路?门都没有。”

崔望的尸体坠入湖中,染红一片鲜红,

一道白色人影突兀的出现在湖边,身后背着白蟒皮制成的刀囊,望着湖中尸体,淡淡道:

“这个人的师弟丘神绩写给的赢贞的游隼传书已经被我截下了,信中说崔望愿意做内应,并会尽力为赢贞在圣门之中游说,这种两面三刀的人,你竟然会留到现在,你孔渊眼瞎了吗?”

孔渊抬手挥退掠至近前的十余名死士,笑道:

“我一直防着此人,没想到他还是有办法将信送出去,老而不死是为贼,崔望啊崔望,既然选择给我当狗,嘴巴臭我忍了,好歹忠心一点嘛,”

白衣男子在一旁冷笑道:

“知道为什么来找你吗?”

孔渊猛一甩杆,一尾鲈鱼随着鱼线跃上半空,被他一手抓住,然后以指做刀,剖腹,削鳞,

“别着急走,请你吃条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