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平陆生的离开,五传教和风月亭的退出,隐藏在城内对付姜阀的这股势力立时分崩瓦解,作鸟兽散,姜阀的肃清行动比想象中要顺利很多。
山南道总督府以及道府衙门,被杀官员达三十一人之多,后在明教的支持下,由姜阀扶持了一些与其往日交好的官员开始接收整个长沙府的政务。
紧接着,姜阀集中所有精锐,开始向峡州、岳州、郎州、洪州、潭州、袁州、韶州、永州、吉州进发。而各州郡内原本被围困的姜阀势力也开始全面反扑。
秦河与谢飞烟久久没能等到圣主出现,便前往与会蓝解语三人,并将隐藏在长沙府三百里外卧龙岗的那支山南道铁骑的具体部署方位描述出来。
原本蓝解语对秦、谢二人是完全不信任的,不过有邓九在旁说情,算是信了大半,于是,姜阀由二长老姜裕紧急调动阀内五千精锐子弟,又有五传教和风月亭近三千门徒,加上蓝解语三人,以最快的速度奔赴卧龙岗,准备展开袭杀。
卧龙岗,
一处河谷外的开阔地,遍布行军营帐,战马每百匹为一栏,错落分布在军营之中,两万匹战马皆是训练有素,没有发出一声嘶鸣,这是王奎让压箱底的精锐骑军,从主将到十一位副将,皆是王奎让本族亲信,外人难以撼动。
此刻的中军大帐之中,十余名将领已是配好甲胄,站在沙盘前议事。
主将王奎山乃是王奎让胞弟,关于长沙府内发生的一切,他已然知晓,不过他并不知道魔皇也在长沙。
“孔渊果然是靠不住,崔雨时也是个大大的废物,如此大好形势被他们搅和成这样,真是一群窝囊废。”
下方一位年轻将领直勾勾的沙盘,皱眉道:
“大将军,探子回报,姜阀由二长老姜裕亲率万人大军已经朝着咱们这里来了,卧龙岗背有河谷地,不宜骑军作战,我们现在必须立即开拔,退往开阔地带摆出阵势,长沙已经不在我们控制之内,粮草也难以为继,我们需尽力寻求决战机会,一举击破姜裕的这支子弟军,然后退往江州的筑河郡一带再做休整。”
他此言说完,身旁一位老迈将领皱眉道:
“我们这两万精锐藏于此处极为隐蔽,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们的具体方位的?”
年轻将领道:“不用说,定是孔渊的人把我们卖了,魔门妖邪,能有几个是靠得住的,他孔渊也同样如此,”
王奎山大手一挥,沉声道:
“我们现在已经成了一支孤军,若是任由姜阀杀出长沙进入其它州郡,必然会想方设法困死我们,姜裕这支万人子弟军我们必须吃掉,号令各军,立即开拔!”
“是!”
正当这些将领想要离帐准备时,他们忽然发现帐内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一人。
一个女人,
一个绝美的女人。
王奎山面色陡变,沉声道:
“姜沛宁!”
诸将之中大部分都认识这位长沙府天之娇女,山南道武道第一人,此刻骤然在大帐之中见到,人人心知不妙。
眼前这位姜阀庭鼎,已是当世武道二十人,排行第九的魔妃姜沛宁。
姜沛宁仍是一身男装,双耳下那两枚鲜红的耳坠异常醒目,眸清似水,明艳动人,像是刚刚绽放的清香茉莉,只听她冷冷说道:
“诸位不用下去布置了,佩宁既来,诸位的结局已经注定了,若是心中还存有一丝侥幸,尽可大声呼喊,好让你们的侍卫听到。”
众将一言不发,大家虽是久经沙场的莽夫,却也不是毫无城府的雏儿,心知此刻谁第一个开口,谁就是第一个死。
王奎山神情尴尬,脸上尽力挤出一丝笑容,笑呵呵道:
“姜阀主想来是误会了,我们与姜阀一向交好,此番却因孔渊从中挑拨,使得大家之间产生了一些疙瘩,既是误会,我们还需坐下来好好谈谈,解开这个疙瘩,您看如何?”
姜沛宁盈盈一笑,
其他诸将也跟着她傻呵呵的笑,气氛看上去“融洽”了许多。
十三颗头颅被扔出中军大帐,随后姜沛宁掀开厚重的帘布走了出来,
数千兵甲已将大帐围的水泄不通,有持长矛者,有持劲弩者,有的拔出腰刀已经是蠢蠢欲动,当他们看到自家将领被扔在地上的头颅时,一个个脸上神情复杂。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是姜阀主!”
接着,接二连三的声音不断出现,直到所有将士都明白了他们此刻面对的是谁。
本该剑拔弩张的气氛,却如同一盆凉水浇在篝火上一样,顿时熄灭了个差不多。
大周朝各道百姓,都有一种根深蒂固的同乡观念,何为同乡?同一村庄,同一郡县,同一州府,皆是。
王奎让祖籍山东道,调任山南道不过十年,所以山南道百姓一直都将他视作外来户,更是给他起了个绰号叫“山东王老虎”,而姜沛宁是土生土长的长沙人,姜阀在山南道又是经营数百年的第一高阀,在山南道百姓眼中,自然要比王奎让来的更为亲切。
同乡观念的精髓便在于人们始终认为“老乡不会害老乡”,与那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大体上是同一个意思,不过却要比后者稀薄的多,毕竟说到底,大家仍是大周百姓。
这支驻扎在卧龙岗的王奎让精锐骑军,大半都是山南道本土子弟,加之军中要职几乎全被王姓亲族把持,人们早有怨言,如今主将副将全都身首异处,群龙无首,士气也是一落再落,最终纷纷收起兵刃。
前排一位年轻小将跨前一步,朝着姜沛宁拱手道:
“姜阀主,可是出了什么大事?为何要杀王将军与诸位将军?”
姜沛宁懒洋洋的望向天上红日,淡淡道:
“王奎让率水师十万,与天赐府李隶一同起兵造反,目前大军离潼关已是不远,诸位虽是我山南道子弟,说到底,更是我大周儿郎,孰轻孰重,你们自己得拎得清楚。”
众人听闻“造反”二字,人人脸色大变,四周一片哗然,这两字之重,他们中又有谁能担当的起?
年轻小将骇然道:
“姜阀主莫不是危言耸听,咱们水师北上不过万人,而且还是皇上他老人家下旨招水师入京演练,怎么就成造反了?”
姜沛宁冷冷的直视着这位年轻小将,冷笑道:
“你信我?还是信王奎让?”
年轻小将一时无言以对。
人群中忽然有人高喊道:
“我信姜阀主的,王总管半年前便封闭了我山南道各大官道出口,禁止士子入京赴考,我表哥苦读十年,到现在都无法离境赴考,此举真是误我山南读书人,”
另一道声音也同时喊道:
“我也信姜阀主的,我们村子里熟悉水性的年轻人几乎全被招入水师,听他们说,咱们山南水师的艨艟战舰已达千余艘,半年中更是频频演练,我山南道地处大周腹地,哪用得着如此多的战舰水师?”
“我也信姜阀主,”
“我也信姜阀主,”
“我信姜阀主,”
主将身死,军队闻“造反”之名哗变,谁也不愿意背负上这个罪名。
姜沛宁立于军帐之外,对着身前的一众仍由疑惑的将领说道:
“事实究竟如何,王奎让究竟有没有造反,你们返回长沙府便知,我只说一条,你们都是吃皇粮的,又是我山南道的大好儿郎,凡事都要为山南道着想。”
一众将领互相对视一眼,同声说道:
“自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