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念禅院后山,很少会有人来此,那间孤零零的草庐搭建的也十分简单,四面漏风,不知什么样的人才会呆在这样的地方苦修。
草庐旁有一块田圃,种植着一些常见的蔬菜,溪水从草庐前穿梭而过,不知流向何处。
今夜有雨,不大,雨蒙蒙。
草庐门被打开,走出一位灵秀的女子,粗布青衣,光着脚丫子来到溪边坐下,她只有一双鞋子,在前几日丢了,于是现在便没了鞋子。
她将双脚放入冰凉的溪水中,闭目扬起俏脸,任由雨水打湿,长发湿漉漉的贴在后背,脸颊,衣衫湿透,紧紧的贴在她的身上,她似乎对这一切并不在乎。
在她面前的溪水中,一道光华闪现,一柄散发着紫金之气的长剑漂浮在水面上,然后悄悄的向她脚边移动,似乎想要和她亲近。
“滚!”
女子冷冷的吐出一个字,那柄长剑剑身一颤,依依不舍的离开,重新沉入溪底之中。
田圃中,不知何时来了一位大概八九岁模样的青衣童子,只见他在藤蔓上扯下一根黄瓜,放在嘴里咀嚼着,口中说着一些与其年龄不相符的话语:
“御心斩魔莲台菩提传法剑典,就是这么扯淡,当初我在净土斋本有机会取阅的,但我没有,因为我一眼就看出它是有毛病的,现在想起,幸好当初没有看,幸好幸好。”
“一个人去做一件自己不愿做的事情,就是违心,既然违背了本心,难免就会惹上尘垢,传法剑典以人生八苦分作八个阶段,第八苦五阴炽盛你去年便已臻至圆满,但是,这真的是圆满了吗?苦?呵呵谁从娘胎里生下来是想找苦受的?传法剑典,九玄真龙劲,大黄庭,你学的太杂了,李元乾错了,梵如意错了,我也错了,”
青衣童子一声叹息:“闺女,苦了你了”
“说起来,这都要怪李元乾那个老王八蛋,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带你进朝天观,你生下来便身具我玄门道胎,踏进朝天观之后自然而然便会与我玄门心生亲近,以至于本该属于天真懒烂漫的孩童时代,硬是在一座满是臭牛鼻子的道观中度过,堂堂一国之公主,活的却比谁都苦。”
“那晚我跟着钟文聘去凤仪楼,就是想看看赢元的儿子到底是什么样子,听说这么多年来,你只有和他说过话?嘿嘿,不过我今晚也算幸运,听到你说了一个‘滚’字,我知道你是在对我说,我这个师傅不合格啊”
自称张牧尘的棋童左手负于身后,右手拎着一根黄瓜,说话老气横秋,场景怪异非常。
“那小子不适合你,他的情人太多了,要不?我帮你把她们都杀了?哦,不对,你是将他当朋友吧?你就这么一个朋友,那晚却要置他于死地,心里很苦吧?”
溪边女子仍是不发一言,就好像那啰啰嗦嗦的棋童并不存在一样,
似乎这方天地间,仍是只有小桥,流水,和她。
“心中纵有千般情,更与何人说?”
棋童长叹一声,
“闺女,听我一言,放下吧,去特娘的大黄庭,去特娘的传法剑,去特娘的九玄劲,通通都让它们见鬼去吧,不念长生只念情,你要这一身修为有何用”
细雨蒙蒙,流水潺潺,
女子无声,
棋童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张九洞此生唯有一错,不该教你大黄庭。”
田圃中再无一人。
女子灵秀的面容上现出一抹迷茫,随即皱了皱小巧的鼻子,就这么在雨中湿冷的草地上躺下,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以手为枕,与周遭事物融为一体,再难分割开来。
后山林中,刘汉和三个伙伴,穿着雨披带着蓑笠窝在草丛中,
“那个妞就住在山腰上的那间草庐中,我那天晚上亲眼看着她走进去的,我的天,长的那叫一个水灵,仙子下凡也就不过如此了,”
“我说刘汉,你见过女人没有?你可真敢说,和尚庙里住着个女的?可能吗?还住在这种鬼都不愿意呆的偏僻地方?”
“不骗你们,我说的是真的,春神坊的花魁单大家你们都见过吧?我告诉你们,草庐里那妞长的比单花魁还要美上十倍,不,百倍。”
“哈哈,别吹牛了,真要如此你会好心找上我们三个一起?肯定是恨不得自己独享了吧?”
“不不不,你们也知道,我这三两下庄稼把式放在武馆都不入流,那美妞身上背着一柄极漂亮的宝剑,我怕吃不成反过来再被她给刺死了,所以才邀请三位一起,共享着天大的艳福。”
“少废话了,先下去看看,若是长的有单花魁一半,今晚就算你小子的,否则看我们哥仨怎么收拾你。”
“放心吧,货真价实。”
四人展开身法,小心翼翼的朝着草庐这边摸来,
“那溪边是不是躺着一个人?黑灯瞎火的看不清啊,”
“管它呢,抄家伙上,”
四人抽下腰上长刀,猫着身子一步一步的来到溪边,围在那女子身前,
“这人怎么在这躺着?该不会是死了吧?把火折子点上。”
刘汉取出火折,摘下斗笠捂着,将其吹亮,递向那女子脸庞,
四人双目放光,一个个嘴巴大张痴痴的望着那张脸庞。
刘汉兴奋道:“就是她,怎么样?我没骗你们吧?”
另一个汉子一把抢过火折,在女子的身体上看了又看,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惊叹道:
“刘汉,今晚记你一功,把她抬进屋子里,”
谁知他话音刚落,周遭景色忽然间变的明亮起来,
一柄紫金色的光剑从溪水中漂浮而出,周身萦绕着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霞光,
四人哪见过这等神异景象,顿时瞠目结舌,愣在原地,
下一刻,四道流光由剑身钻出,于一刹那穿过四人的身体,
灰飞烟灭,不留丝毫痕迹,
这里的一切又恢复了原状。
女子鼻息悠长均匀,胸口轻轻的起伏着,像是酣睡,雨水轻柔的打在她的身上,似在安抚 既是天晴,哪有雪?
本不该孤独的人,却成了这世上最孤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