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到处张灯结彩,皇宫里也不例外。
五光十色异彩纷呈的宫灯从宫门口,一直延伸到花园里。
不论是常见的红灯,还是造型别致的牡丹花灯,乃至于各种动物造型的彩灯,应有尽有。
这也是一个青年男女们被默许相伴同游的日子。
时荔从玉梨宫走出来,沿途遇见了许多面生的贵女。
观察她们眼底流露的情绪,时荔也大致能猜出他们的父兄家族属于哪个派系。
那些眼神温和平淡的,大抵是新党家眷。
而剩下一些眼底暗藏讥诮的,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出身保成守旧的旧派,看不上一个流落宫外十余年的公主。
时荔也不必她们看得上,反正再怎么样,她们在她面前还得低下高贵的头颅。
她就喜欢看这些人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的憋屈模样。
走了一圈,最后时荔来到湖边,歪头看着旁边的几座假山。
忽然想起来,上一次她瞥见郭蕊儿向邵权吐露真情,就在这里,今天也算故地重游了。
正这样想着,跟随身后的月影便轻声提醒,“公主,邵大人来了。”
说完,月影先退了下去。
她可不是陛下,就喜欢当电灯泡。
如此良辰美景,就该公主享受花前月下。
时荔眼睫微闪,缓缓转身,就看见邵权从一条走廊走向这边。
即使身上披着雍赘的披风,也丝毫不减损出尘如仙的气质。
不过跟随在他身边,如今像石化了一样的管家,倒是更抢眼一点儿。
故人相见,时荔很高兴,抬起手想和管家打一声招呼。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管家的表情好像见了鬼似的。
夸张到时荔都忍不住伸手摸脸,担心是不是脸颊的胭脂抹多了。
迷茫之际,邵权已经走到身边。
他的身量很高,体贴地微微躬身配合时荔,“公主。”
“管家怎么了?”时荔心虚地捂着脸,忍不住问道。
邵权回头看了一眼,唇边的笑再也抑制不住,“管家一直以为,你被公主坑害了。”
时荔:……
她无奈地看了邵权一眼,“你怎么不解释啊?”
“陛下不许透露你的事情。”邵权回答得格外坦然。
时荔彻底无语了。
这是两人被赐婚之后,第一次正式见面。
萧瑾说了,婚都赐了,两人这关系总是见面于礼不合,所以不许邵权随便来找时荔。
时荔当然也不好意思主动凑上去。
现在邵权一想到“于礼不合”这四个字,只觉得头痛。
如今良辰美景,月色漫天,他站在这里,总算没有辜负。
“对了,这个送给你。”时荔忽然想起,自己手里还拿着一块端砚,直接递给邵权。
送礼这件事情,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她一点儿都没害羞。
反而是邵权,看着砚台微微一愣。
“你不喜欢端砚?”时荔误会了,伸手就想把砚台拿回来。
不喜欢?那她就不送了,哼。
“公主相赠,微臣自然欢喜。”邵权反应极快,拿着砚台藏到身后,一个边都没让时荔再摸到。
不过他的声音说出这样缱绻的话,简直像是拿着一把烙铁往人心上烙印,时荔的脸刹那间红了,垂下手握成拳。
邵权看着她微笑,声音越发轻柔,“微臣也给公主准备了一点儿东西,不知公主是否喜欢。”
他伸出另一只始终藏在背后的手。
手掌上赫然放着一个精致得不得了的四方灯笼。
四方四面,每一面都绘着一种花。
代表春的桃花,夏季的芙蓉,深秋魏紫以及隆冬绿梅。
从花叶到枝茎,栩栩如生,仿佛能闻到花的香气。
时荔被精致的灯笼吸引,忍不住伸出手接了过来,望着上面的花入神。
“好美……”她情不自禁伸出手想碰触灯面。
刚一抬起,手腕忽然被邵权按住,“公主,小心。”
哦,再美的花也是灯笼上的画。
时荔反应过来,昂起头却发现邵权的耳朵顺带脖颈又红了,虽然月色下不甚分明,但认识久了,她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
明明她已经没有再想碰触灯笼,邵权的手却没有松开,反而轻轻地捉住了她的手指,握在一起。
时荔察觉到他的小动作,抿了抿唇,假装不知。
这边来往的人并不多,两人就这样沉默地看着飘荡在水面上的河灯。
时荔心中的甜意,就像河灯周围浮荡起的涟漪一样,一圈一圈扩散开。
“一个宫外回来的,凭什么嫁给邵大人啊!”
一道破坏气氛的尖锐女声,忽然在假山后面响起。
话中的尖酸刻薄,时荔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得到。
何况,这人背后议论的主角,好像正是她本人。
时荔眨了眨眼睛,有些好奇地转头看过去,同时感觉到身边的男人似乎想要开口。
“嘘——”她连忙对他比了一个手势,“我还想听听,她们是怎么嫉妒我的。再说了,女孩子扯头花是不需要男人的。”
邵权:……
虽然不是很明白,但他还是一脸纵容地保持了缄默。
“是啊,邵大人那般的人物,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匹配的。”
另一个声音,听起来很像郭蕊儿。
看来又是某人太受欢迎了,才招来这一场无妄之灾。
时荔嗔怪地看了邵权一眼,然后松开了他的手。
邵权感觉手里一空,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时荔提着灯笼走向假山那边。
他下意识想追上去,忽然想起时荔刚才说的话,硬是停下了脚步。
“看来你们很懂啊!”
时荔走过来,就看见几个面生的贵女簇拥着郭蕊儿。其中一个,仿佛是赵相国的亲侄女。
“公……公主!”
谁也没料到时荔竟然听见了她们的对话,顿时慌得不行。
一个心理素质稍差的,一个踉跄差一点儿摔倒。
就连郭蕊儿,此刻也脸色苍白。
她们刚才说什么了?
背后嫉妒编排皇族公主,还被正主听到了,是不是都要完蛋了?
“别害怕呀。”时荔看着一张张煞白的小脸,轻声笑语,“本宫还不至于因为这一点儿小事,就去找皇兄告状。”
“不过,”时荔朝郭蕊儿走了几步,骄傲地抬起下颌,“本宫与文瑜就是有皇兄赐婚的圣旨,你们不服气也得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