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其乐融融,陆豪和容明启一旁聊着。
这位六十多岁的老戏骨,似乎对陆豪很感兴趣。
当然,不是那种兴趣。
“为什么想拍这部电影啊?”
老太太貌似的随意问着。
她早从楚雯这里知道陆豪的身份。
非科班出身,大二学生,投资一百万,拍一部十来分钟的电影,不在意票房。
这一连串标签加起来,在影视圈说好听点是肥羊,说难听点就是傻叉。
拿钱不当钱?
砸着玩听响呐?
容明启一开始甚至以为,他是想潜自己的得意弟子楚雯。
不过,来了一趟片场,对过戏后,想法和感官就彻底改变了。
这小伙子,演技是真不错。
为什么拍电影?
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不过也很难,有人为了钱,有人为了名,有人为了理想,有人为了情怀。
陆豪不认为这些有什么高低之分。
前世的他,在无数个寂寥的夜里,曾经很认真的想过这个问题。
十年龙套?
值得吗?
最终的答案是,值得。
哪怕没有神豪系统,再世为人,自己也铁定会踏上这条路。
“给您讲个故事吧。”
摇晃着红酒杯,陆豪缓缓讲述。
“入夜了,空旷的原野,猛兽环伺,无垠的星空下,此起彼落的狼嚎,原始人只能相互依偎,他们唯一的保护,就是生起一团小小的篝火,围绕火光,只能做一件事,就是听人讲故事。”
“那些求生的技巧,那些为人处世之道,那些神话故事传说…”
“千万年过去了,我们进化到现代城市,入住钢筋水泥土高楼,我们总还不忘记在家里的客厅,插上电,接上信号,窥视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或者,去影院,以荧幕为篝火,却和更多的人一起欢笑,或者一同惊讶,一同共享未知的人生。”
“电影,就是那团燃烧着的篝火。”
“我就是觉得,现在的电影市场,商业化太严重了,说难听点,拍的都是些什么几把玩意儿!”
这些人以前陆豪没有和人说过,因为人微言轻,说了也没人听。
而且显得矫情。
你什么都没有的时候,说这些就是矫情。
你牛叉了,再讲,那就是逼格了。
此时此刻。
觥筹交错的餐厅忽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十几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嘴巴大张,眼中有光。
楚雯眼睛都红了,晚期文艺癌的她,对于这段话,真的是有着说不尽的感触。
这会儿她眼中的陆豪,简直帅炸了!
全身都闪闪发光的那种!
连说脏话的样子,都辣么的帅!
“录下来了录下来了,还好我手快。”
摄像师满脸通红的兴奋喊道。
陆总真大佬!
这境界,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比得上的。
“哎哎哎,给我传一份,我的妈呀,这就是传说中的现实扭曲力场吗?”
“我没文化,只能说句卧槽、牛逼了!”
席间一阵哄堂大笑。
容明启也是感慨的不行,被这番话激起了很多往事回忆。
好一会儿,才收敛情绪,再看看陆豪,顿时就满脸慈祥的跟什么似的。
在这个商业化电影大行其道的时代,陆豪能说出这番话,当真是一股清流,说到了她心坎里。
这才是真正的电影人啊。
“小陆,我和几个老朋友,组了个话剧团,都是老戏骨,有兴趣来玩玩吗?”
话剧团?
陆豪心中一喜。
比起电影来,话剧的吸金能力差了十万八千里,但论起演技和咖位,那绝对是吊打!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能演好话剧,去拍电影就跟玩似的。
“老师给我脸,那我肯定得兜着。”
“您带我飞啊。”
陆豪当即就答应下来。
虽然还不知道有什么演员,演的是什么剧,但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接下来。
老太太又和陆豪聊了两句,拍了几张合照,便是提前离席。
年纪大了,酒喝不动,肉吃不了,咖位又在那摆着,在这都是年轻人的场合,别人都不自在。
她来杀青宴的主要目的就是陆豪,目的达成,自然是早点回家睡觉。
老太太走上,气氛再次热烈几分。
各种荤段子满天飞,酒一圈圈的喝下去,一直闹到十点多,才宾主尽欢的散去。
楚雯拎着最后剩下的半瓶罗曼尼康帝,想了想,又要了两个一次性纸杯,哥俩好般的搂着陆豪的肩膀。
“走,找个地方,再喝两杯。”
陆豪:…
她看上去似乎已经半醉了。
再仔细看看,又好像没醉。
脸红的如同一抹艳丽晚霞,嘴巴微微嘟着,说不出的性感,眼睛却还是亮晶晶的。
“去哪?”
陆豪那句你家我家还是如家差点脱口而出,咬了咬舌尖憋回去。
“酒在手,跟我走!”
“带你去个好地方!”
楚雯抱着酒瓶,另一只手高高挥舞。
约莫半个小时后。
没头没脑的走了一路,也不知道去哪,拐过个路口,楚雯抱着马路旁的一棵树,哇哇吐着,仿佛要把肠子都吐出来。
陆豪:???
大姐?
这就是你要来的好地方?
但凡多吃两颗花生米,你都不至于飘成这样子。
无奈给她拍着背,又到旁边便利店买瓶水给她漱口,好一会儿,总算是吐完了。
楚雯似乎也清醒不少。
晚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她骄傲仰着脑袋,指着天上的月亮。
“你看那月色好美。”
陆豪瞪了她一眼。
“美个蛋,回家睡觉去。”
“哎呀不嘛,聊会儿嘛,坐,坐,来别客气,当成自己家。”
她直接了当在路沿石上坐了下来,两条大长腿远远蹬出去,还拍拍旁边,示意陆豪也坐。
似乎是担心陆豪嫌弃脏,她索性袖口抹了抹石头,还俯下身去,吹了吹。
“干净了,坐吧。”
陆豪无奈,坐她旁边。
“我是不是喝多了?”
她仰着脑袋问。
“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
陆豪没好气道。
拿出纸巾给她擦了擦嘴角。
“讨厌!我知道我喝多了!但是我高兴!哼!”
傲娇的小尾音。
她继续道:“我都不高兴了那么多年了,偶尔高兴一下怎么啦嘛?”
陆豪沉默。
这时候她只需要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那些四下无人的街,醉酒抱着树吐的夜,前世陆豪也经历过很多次。
“陆豪啊,来来来,你起来,我们来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楚雯,我的梦想是当一个牛逼的导演,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她又演起来了。
很有仪式感的样子。
陆豪摇头笑笑,站起身来,轻轻和她握了下手。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