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双手紧握住方向盘,十指泛白。他僵直的保持着侧头的姿势,头忘了要转回来。夕阳的余晖透过挡风玻璃洒落在他的脸上,一半光亮,一半漆黑,将他的轮廓显得更加的分明和刚毅。他一双漆黑的眸子,定定的望着,幽暗而又深邃。终于,他的眼眶泛起一丝灼热之感,他才猛地回过神来,扭回僵直的脖颈,在松开紧握方向盘的手的时候,因为握盘的力道过猛,加之之前受过重伤,左手却抽筋了,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慢慢掰开,锥心刺骨的痛。
这一路来,从格尔木到拉萨,再从拉萨到双湖,两千多公里,他日夜兼程,风餐露宿,凭借着他那颗坚定和执着的心才追到了这里,他突然间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不是他在做梦?
他闭上双眼,回忆如电影一般,一帧一帧的在他的脑海里放映。原来这两个月里,他一层不变的生活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是单一的对抗训练和实地演习,他的生活里变得波澜壮阔和惊心动魄。
在雪夜里与人打架,在枪林弹雨中逃亡,在悬崖峭壁边跳车,在雪山脚下与野狼搏斗,在坨坨河与人拼命……
除了这些他还干了什么?
他望着那覃四儿,嘲讽的笑了。
他们在唐古拉山的雪夜相遇,在沱沱河的学校里拌嘴,在扎西的车里争锋相对,在飞驰的车里跳车,在雪山里生死相依,在贡布家的帐篷里激吻,在莽莽雪山中的对抗野狼,在坨坨河边分别,又在格尔木的病房里重逢,如今他千里迢迢又到这荒原中来找到她。
他把她当成生命中那道照亮他前行的光。他家破人亡,父母离世,妹妹失踪,他像浮萍一样四处漂浮,在她不顾一切的闯入他的生命中时,他抗拒过,也反抗过,但是在她不远千里从山城孤身来到格尔木时,他投降了,虽然,他也挣扎过,可是在得知她失踪的那一刹那,他溃不成军了。他一头扎进了进去,再也回不了头了。
可是她呢,她又拿出了几分真心?不管不顾的对他说了那么多话,竟然一声不吭的跑了,她又将他置于何地?
搅了一池子的涟漪,撒腿就溜了,她怎么可以这般的自私?
眼前这个与她拉拉扯扯的男人又是谁?
她被那人抵在墙角,身子被围住,手腕被紧箍,完完全全处于弱势的位置。可她是覃四儿啊,是那个高冷淡漠但又嚣张跋扈的覃四儿啊,为什么他能近她的身?
她既然招惹了他,为什么又要给别人招惹她的机会?
高山,猛地推开车门,扬手将帽檐转向后脑勺,紧握着拳头奔了过去,如一阵风,如一道闪电,如一道惊雷。
挣扎中的覃四儿突然背脊僵直,双眼瞪得如铜铃般,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这个飞奔过来的男人。
高山。
为什么他会出现这里。
那是她日夜思念的人啊,他来找她了,他是怎么找到她的?
她估算着她从双湖回格尔木之时,他的伤也基本痊愈了,正好接他出院。她出了那么大一笔钱从蓉城请来骨科方面的专家给他治伤,他怎么可以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竟然千里迢迢的寻了她来。她请的看护呢,为什么没人给她汇报他的进展?
看他这奔跑的速度和气场,他的伤应该痊愈了。
他来找她了。他来寻她了。
她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弯弯的;长长的睫毛扑闪着,翘翘的;一张干裂的唇向上挑起,笑的甜甜的,仿佛掉进了蜜罐,全身裹了蜜。
十米,五米,三米,两米,一米,围困她的人被高山一掌扯开了,高山一个过肩摔,薛飞被他放到在地,在薛飞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他的拳头如石头般,一拳、两拳、三拳,如雨点子般密集的重重的落在他的身上。
愤怒的高山犹如一
头发怒的狮子,疯狂的揍打他。
覃四儿靠在墙边,微笑的观望着。
她正想着法子要收拾薛飞,没想到她的保护神就凭空出现了。这个男人,她想把他刻进骨子里。
薛飞在地上与高山厮打,这突然出现的男人出手阴狠,招招毒辣,虽然他比他强壮,可在他面前讨不到一星点的便宜。
“妈的,你发什么神经病?”薛飞破口大骂。
而回答的他的仍旧是一个比一个重的拳头。
“从哪里冒出来的混蛋,我操你祖宗。”薛飞吼得嘶声力竭。
“你住手,住手,住手。”薛飞吼得气势减弱,眼前这雄狮一般的男人,让他毛骨悚然。
“覃四儿,你他妈的竟然在旁边看笑话,还不叫人来。”薛飞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他突然看见靠在墙边看戏的覃四儿,火气蹭蹭蹭的又上来,于是豁了出去,与高山扭打成个一团。
两人在地上‘厮杀’,翻起金色的烟尘,好不壮观。这厢闹腾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拴在角落的獒汪汪汪大叫,很快的就吸引了人。顿时间,看戏的,劝架的,围了一圈。周翔也好奇的跟了出来,没有看见覃四儿和薛飞,他挤进人群,倏地看到全身挂彩的薛飞,和看戏的覃四儿,吐了一句‘红颜祸水’就迅猛的冲了过去。
“打我兄弟,找死。”
这时,覃四儿的笑容僵在脸上,看着周翔一拳砸向高山的背脊,骤然间,血气上涌,怒红了一双眼。典型的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他打别人可以,别人打他,就不得行。
她看见一旁的藏人身上挂着佩刀,冲过去拔了刀就奔了过去。
“我的刀。”看戏的藏民惊吼了出来,众人见覃四儿拿到冲了过去,纷纷跑上前来劝架。
“你再打一拳试试。”覃四儿执刀抵在周翔的脖子上,怒吼。
顿时间,周翔扬起的拳头僵直在半空中。
“覃四儿,你疯了,你要杀了他吗?”薛飞大吼了出来,看着刀尖划破了周翔的脖子。
“别打了,别打了,别打了。”店老板焦急的在一旁劝着。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出门在外的,都是朋友,别伤了和气。”见情况有些危险,在他的旅店门口出了事,他吃不了兜着走,于是他吆喝着其他藏民强制性的将他们分开。
高山宣泄了一阵,气也消了大半,镇定下来,望着被他揍得遍体鳞伤的薛飞,他就此收了手。
“我警告你,离她远点。”高山瞪着薛飞,指着覃四儿站的方向。说完,看也不看覃四儿一眼,调头跨步就走。
“高山。”覃四儿叫他。可他挺着背脊昂首大步的继续往前走,没有丝毫要理会她的意思。
覃四儿追了过去,看到他上了车,傻愣愣的看着他上了车。她慌了,他要离开了。他锁了车门,她打不开。
“高山,高山,高山。”她使劲的捶打着车窗,可是去意已决的男人换挡,倒车,一连串的动作干净利落,车子倒出去之后,开走了。
覃四儿气炸的肺。
这别扭的男人难道没有张嘴吗,不会问吗?
她摸出钥匙,跑向她的车,油门踩到底,追了上去。
众人看着这一幕,于是了然。而薛飞和周翔却一脸的纳闷,一路上没见过这人,都猜想着他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祸水。”周翔摸着脖子,哇啦哇啦的骂。
而全身挂彩的薛飞,看着一前一后冲出去的两车,心里不是滋味,这女人,永远和她无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