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就是大宋国师?”
阿术颤声道。
大雪早就在两天前停了,此刻春光和煦,却无人感觉到一丝柔和,反倒更觉寒冷。
燕狂徒只是淡淡打量了他一眼,并未接话,反倒把视线瞥过另一边。“八思巴,本座那日的话,你还未给答案呢?”
视线那头,一个黄衣喇嘛正盘坐在地,身下已被血水浸染通透,双臂自行垂落身侧,俨然已是重伤。
正是蒙古国师,八思巴,他低头垂目,道:“大汗乃不世雄主,今日一死,八思巴此生绝不会再择他人为主!”
“这么说你想要求死?”燕狂徒提着忽必烈的头颅,长身而起,平静道:“也好,你若死,西方藏地,吐蕃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待我归去,就先平吐蕃,将你密宗一脉悉数荡平,一一夷灭——”
八思巴闻言双目陡张。“尊驾既是精通密藏佛法,修为高深,想来亦是大智慧之辈,怎得如此嗜杀?岂不知因果报应?”
“嗜杀?我杀谁了?”
“这满城将士难道不是葬送在你一人之手?”八思巴怒道。
“人?呵呵,我杀人了么?”燕狂徒步步走了下来。“八思巴,亏你苦修一世,拜为帝师,却仍是不循天道,不知变通,岂不知我杀的非是人,斩的只是罪业?”
“两国连年交战,战祸过处寸草不生,浮尸十万、数十万,这些人封候拜将,何尝不是与我一般?满身罪孽。我杀万人是杀,他们杀一人便不是杀?如今诸般罪业尽归我身,岂不妙哉,我舍己以为人,与你普渡众生何来区别?”
饶是八思巴佛法精深,纵横禅林,也被燕狂徒这番话说的哑口无言,一张脸时青时红,气的浑身颤抖,最后又归为苍白,闭目道:“阁下武道已称魔,本座无话可说!”
“武道既吾道,神也好,魔也罢,不过胜负生死罢了!”
燕狂徒不以为意。
“大胆,你、”
阿术强压心头震怖,望着燕狂徒手里的头颅,一抽手中腰刀,怒声道。
“嗯?”
燕狂徒视线一移,与之对视望去,眸子稍稍一眯,阿术只觉心头如遭重击,眼前之人竟陡拔而起,高耸巍峨,不由得踉跄而退,竟是丧失了胆气,心神为之一夺,手中腰刀脱手而落。
其他的人更是像定在了原地,大气不敢喘,动也不敢动,冷汗涔涔,恐惧莫名。
径直走到一处,燕狂徒拾起地上已经发黑的青袍,淡淡道:“八思巴,再给你一次机会,想好了回答我!”
八思巴沉默良久,最后望向阿术。
“将军保重!”
“哈哈!”
只待他话完,燕狂徒伸手已抓其肩头,二人立似飞鸟般掠起,化作一道虚影,横飞二十余丈,落在城头。
笑声未散,就见他身子再闪,已投向城外,倏忽来去,眨眼不见。
只剩下一众吓破胆的将士木然的望着眼前一切,
阿术沉声道:“今日之事暂且保密,你们快去通知伯颜大哥,剩下的人封锁城门,不准人进出,谁敢硬闯,格杀勿论!”
“是!”
众将惊魂未定的散去。
只剩下阿术走到忽必烈的无头尸身前,扑通跪下,语带悲怆道:“长生天啊,你难道已经抛弃你的子民了么?大汗啊!”
说完已是伏地痛哭不止,泣不成声。
一天后。
襄阳城外。
一个探子纵马而来。
“快开城门,我有要事禀报,还请速速带我去见将军!”
这襄阳守将名叫吕德,非是旁人,正是当年“合州一战”中的守城之将。自当年大退蒙哥,这十余年来他无一天不是与强敌苦战,从合州打到襄阳,转战数千里,死守十余年,奈何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朝堂之上皇帝昏聩,权臣当道,且元军势大,这些年他也不知向朝廷送出多少求援的消息,可惜那贾似道把持朝政,每每总是敷衍,时间一久,他已是抱了必死之心。
不想这去年的“罪己诏”一出,新帝登基,竟是淮安王,吕德是夜大醉了一场,又哭又笑,心道天下有望,可是这帝位更迭却也生出诸般变故,大宋之内,各处怨声载道,不少地方生出叛乱,又有元军兵至,可真是内忧外患不穷。
他心中必死之心非但不减,反而更甚,只道是为了新帝,为了天下也要争取时间。
可这斥候传来的消息却让他一愣,愣的他呆坐当场,众将无不是如此,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将军,那元军确实已经退了!”
“退了?如今新帝根基不稳,竟然退了?”吕德仍是不信。
斥候也是一脸的激动。
“不错,确实退了,我是看着他们往北而去,恐防有诈又多等了两个时辰,这才回来通报!”
“这怎么可能?莫不是他们后方出了变故?”吕德越想越有可能,狠狠捏住拳,喜极而泣。“天佑我大宋,哈哈,当真天佑大宋啊!”
“怎么?我很像老天爷么?”
他正喜极,不料堂外就听到一戏谑的声音。
“什么人?”
所有人纷纷大惊,拔刀应敌,已箭步赶了出去。
“行了,给我准备一桶热水,我得好好洗个澡!”
吕德就见眼前一花,那房顶便闪下一道人影,好家伙,这一下来,一股扑鼻冲天的血腥气立时涌来,众将想要打量,可眼前人蓬头垢面只如乞丐,一手拎着青布包裹,一手抓着个重伤的喇嘛。
“你是?”
“本座燕狂徒!”
众人又是一惊,不料眼前人居然是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国师,当初也就新帝登基册封时现身过一次,往后便再无踪影,还以为求仙问道,隐匿深山了呢。
“吕德见过——”
当下就要行礼。
“我换洗一下就走,这东西你让人给皇帝送去!”
燕狂徒随手把包裹抛给吕德,只因担忧伯颜听闻忽必烈的死讯行鱼死网破之举,他一路上歇都没歇,连夜赶回来,适才见其退兵撤走,这才放心。
“国师,这是?”
包裹解开,赫然是一颗血淋淋的头颅,几日的光景,那头颅已灰败泛青,还散着一股腐味。
“你不是好奇为什么会退兵么?本座亲去了一趟大都,这可是忽必烈的脑袋,送到京城功劳归你了!还有这和尚,找人给他换洗一身衣裳,也送到京城去,勿要怠慢,这可是蒙古国师,往后能否收服吐蕃,还得靠他!”
“啊?”
这消息简直是一个比一个惊人,甚至燕狂徒说完还有人没反应过来,怔愣原地,半晌才回神,惊呼失声,神情癫狂。这可是个惊天的大消息,只要传出去整个天下都得震荡,忽必烈身死,大宋不但得以喘息,蒙古之中只怕也要因夺势而分崩离析,大有可为。
八思巴只是闭目不语,像是入定,静如石像。
“国师辛苦了,请受吕德一拜!”
待几位将领反应过来,无不拱手弯腰,低颈垂头。
“快快里边请!”
不过短短三天,大宋国师孤身直入大都斩杀蒙古大汗忽必烈,生擒帝师八思巴的消息便已如飓风般传遍中原。
这一战,大都驻扎的元军精锐,折损约三万七千余人,燕狂徒一战而威压天下,奠定了不世凶名,武道称魔,天下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