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执勤结束,雷回家迅速吃完晚饭,就反锁了阁楼。
通宵加上一整天的巡视,他的脚步已经开始虚浮,却不准备休息,只想立刻进行实验。但忽然,耳边又开始隐约的耳语,雷眼前一黑。
雷下半身又湿又冷,好像坐在一片沼泽里。抬头看去,一轮银月占据了大半夜空。水银一样的光流泻下来,却他面前那片静谧的森林吞噬了,枝蔓横生的黑暗散发出瘆人的气息。
这是…
雷看见,十几步外,扭曲的树藤纠缠成一道拱门。拱门内部,隐约有许多下垂的藤蔓,它们蠕动爬行,像是蛰伏的毒蛇。
这时,一股凉意从脊柱底部蔓延上来。
谁在后面!
雷豁然回头,身后虽然很阴森,却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但心跳忍不住变快了,他移开视线,走向那道阴暗的拱门。
啪嗒,啪嗒,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周围。雷呼吸逐渐粗重起。路边的树干上长满了眼睛般的树瘤,余光中,那些“眼睛”好像真的在盯着他,雷心一沉,脚步顿了一下。
呱唧!
身后响起潮湿的地面被踩过的声音。
雷瞳孔骤然缩成针尖,真的有某个东西以重合的脚步跟在他身后,要不是他突然停下…
“嗬…嗬…”
雷猛地坐起身子,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他心有余悸,庆幸的念头浮上脑海:幸亏,那只是梦…
但真的是梦吗?雷目光落在桌面上,却毛骨悚然。
桌上,一副新画的阵图静静躺着,血和墨水混合的笔迹还没干透。
他不记得自己昏睡前做了什么,很显然,这是他无意识中画下的阵图!
他被不知名的东西操控了精神,不受控制地再一次进行了神秘仪式。
“居然已经没法控制意识了…对比之前的情况,我受到的精神污染程度已经不轻。不过,多亏穿越之后,我的神智还算清醒。”
雷调整着呼吸,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是他不是个容易慌乱的人,但超自然现象无疑是他经验的盲区。
抛开恐惧仔细想想,他刚才在梦境里看到的,与书里描述的“月照之路”十分相似,也就是说,那条黑暗中的道路虽然危险,但也是成为超凡者的机遇。
雷回想着梦境的细节,梦醒前的一刹那,他转过头去,看见了背后有个模糊的影子。
那个影子,似乎有点像赫本…
“赫本,为什么是赫本?”
雷一深思,精神又恍惚起来,耳边隐约出现遥远又低沉的低语。
“来…”
“不能思考,不能深究,否则精神污染会更加严重。”
雷掐了一下大腿,清醒过来。
打开黄铜怀表,一看时间,他已昏睡一个多小时了。
雷冷静下来,从壁龛里取出药品。
石灰十六分之一盎司,等量的硫磨成粉…加入气味刺鼻的醋…然后加热容器。
这是记载在格尔珂抄本上的硫水制备法,起初被古代的工匠用来染色银币,以达到冒充金币的目的。
雷有条不紊地开始实验。
玻璃容器内,液体逐渐变成血色后,滤去沉渣。
在酒精灯网上继续加热,直至轻微煮沸。
一小时后,液体变成橙红色,散发出难闻的味道。
“接下来是遗嘱。”
雷剪下遗嘱底部的字条,投入容器中。
“从地球化学的角度来看,银的颜色变化大概来自于多硫化物在金属表面形成的硫化物薄层,应该不会失败。”
雷全神贯注地盯着纸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银粉迅速变成棕褐色,然后是金色,青铜色…
那行字迹已经可以辨认,字尾拉长翘起,是赫本常用的字体:
“我把毕生心血藏在壁炉下,钥匙在吊灯里。”
雷轻轻喘息,喷出的呼吸迅速变成白色的寒气。
他关上后门,侧耳听了一会,确保自己没有惊动家人,才放轻脚步,拐到典当行后方的巷子里。
两边是拥挤的楼房,凌乱的衣物晾在潮湿冰冷的空气中,街道上煤气路灯的光芒照到到这里,已经没剩下多少可见度。
夜晚的东城区向来是黑暗的法外之地,编制不足的值夜巡警根本无法威慑拥挤混乱的街道,这里到处充斥着随时可能化身劫匪的瘾君子。
雷把手放在斗篷下,握紧短刀的樱桃木柄,这种时候要是敢穿着那身见习警员的制服,无疑只能给那些不法分子一个泄愤的理由。
那些渣滓被大麻烟熏得神志不清,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梅迪丽六十五号离贝德维尔家不远,十分钟过去,雷很快看见了一片铁栅栏围绕着的前屋。
来到门边,他发现铁门右侧隐蔽处有两个记号,似乎是用锐器划出来的 “被蟊贼光顾过。”
雷手指抚过铁门,记号边缘已经生锈,至少已经存在一星期以上。
这是那些以偷窃为生的失业者刻下的标记,左边的正菱形代表房中无人居住,右边的记号是圆上画叉,用短线连接着另一个椭圆形,表示屋子里已经没有值钱的东西了。
这种记号来自塔可人,塔可人和地球上的吉普赛人很像,他们坐着大篷车游荡各地,擅长拉手风琴和占卜,也精通金属冶炼技术。
“小偷应该没丧心病狂到翻炉灰的地步,但那盏吊灯多少能值点…”
雷嘀咕着,铁栅门承受着他的手掌,嘎吱一声向后滑去。
门没锁。
唯一的好消息是至少不用爬墙了。
铁门后方是水平距离两米的向上台阶,门边有一个生锈的信箱,不过从信箱上保养良好的铁锁来看,赫本并不完全是孤身一人,至少他经常和他人有书信往来。
雷握住把手,轻轻一推,果然,屋门也没上锁。
屋里漆黑一片,雷摸索着找到煤气灯的开关,咔嗒一声,橘黄色灯光照亮屋子。
“没欠费?”
雷感觉有点奇怪,从赫本住院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这间屋子一直没人居住,煤气却还能正常使用。
紧接着,他又发现了更奇怪的事。
屋里的钟表、沙发、衣帽架、雕花相框、银烛台、苎麻桌布…都完好无损。
跟赫本离开的时候相比,屋里的陈设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在偷窃猖獗的东城区,这匪夷所思。
甚至家具上也没有落灰。
雷用手指擦过灯罩,发现灯罩异常干净。
难道赫本死后房间有人定期打扫?不可能,以他生活拮据的状况,谁会帮他请家政女工?
从接触赫本以来,一切事情都十分诡异。
还是赶紧拿到壁炉里的东西。
灯光下,嵌入式壁炉的内膛一片黑暗,雷走近过去,心里咯噔一下。
连炉灰也被清扫过了。
雷立刻蹲下,摸索壁炉底部,冰冷坚硬的触感传来,是一块厚实的黑铁板。
金属板左侧有一个把手,使劲向上一提,也没有锁。
雷费劲地拉起铁板,见到下方的一个暗格。
空的。
谁他妈干的!
雷咬紧牙根。
就在这时,他背后突然响起高跟鞋的声音,回荡在灯光暗黄的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