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观云直言,庞如凤是不可能输棋的,这极大的引起了魏千城的兴趣 魏千城微微皱眉,道:“这一局卓越即便走出漏招,可是两人几乎势均力敌,难说生更胜一筹吧!杨会长对庞如凤为何如此信任?”
杨观云顿了顿,脸上挂着微笑,道:“魏将军或许不了解庞如凤,但这庞如凤却是老夫一直关注着她成长起来的,从牧庭谨收其为徒开始,不知道魏将军是否愿意听听”
魏千城闻言,当即来了兴致,道:“愿闻其详!”
杨观云点点头,眼神略显迷离,往事也展现在脑海当中,片刻之后,开始叙说当年之事 “在笙城,寒门子弟想要成为象棋高手,难如登天,像在今天的现场,不论是唐伟琪,许明芳,还是江厌离、崔臣等人,无一不是贵族出身,寒门之子虽然也有,但即便是米小雨,也是周劲大师的点播,方才能有今天的成就,因此,若非机遇,寒门子弟几乎难以在笙城站住脚。”
杨观云说道。
“杨会长是说,庞如凤出生寒门?怪不得,本将军在笙城数日,并未听说有庞姓氏的大家族。”魏千城道。
杨观云笑道:“不尽不实贵族,这庞如凤就连寒门亦算不上,很少有人知道她的过去,她是个孤儿”
杨观云话音刚落,现场一片惊呼,不敢相信庞如凤竟是孤儿身。
魏千城说道:“庞如凤是孤儿,能到今天的地步,其实也是运气极佳,拜在牧兄的门下,已然今非昔比了,现在的笙城,即便豪门贵族,亦会对庞如凤好言相待。”
杨观云笑道:“此言不虚,不过,魏将军可曾知道,庞如凤拜师一事,还是老夫举荐的。”
“奥?竟有此事?”魏千城疑声问道。
杨观云笑道:“不错,昔年”
当年,杨观云在寒冬腊月,经常看到一个小女孩或是在棋摊旁边,或是在笙城玄清阁的门口往里眺望。
杨观云原本并不在意,只是觉得可怜,偶尔给予施舍,但是,一次,在一个棋摊前,两个老叟对弈正酣,当时红棋已经陷入绝境,执红棋的老叟已经认输。
小女孩指着棋面,硬是说胜的是红棋,当时周围的人根本没把乞丐小女孩放在眼里。
不过,杨观云当时刚好在场,他自然可以发现红棋可以依靠妙手扭转乾坤,不过这样的场面下,他是不想过多解释的。
原本,他以为现场不会有人看出,没想到,现场看出的,竟是一个只有七八岁大小的小女孩。
而那个小女孩,就是庞如凤 正巧,还是当年,牧庭谨从京师出,走遍夜国,寻找可以倾囊相授之人,来到笙城,杨观云当即将庞如凤引荐于牧庭谨。
牧庭谨与年纪尚幼的庞如凤连下五局,当天便同意收庞如凤为弟子,此事在笙城引起轰动,要知道,当时牧庭谨从夜国京师已经出来了大半年,而庞如凤之前,牧庭谨只收了一人,此人便是韶华郡城中绰号“卧龙”的名仕龙启子。
魏千城听着,道:“说了这么多,杨会长不过说了一些关于庞如凤天份的事宜,但在天份方面,卓越又怎会落于庞如凤之手?说不定,牧兄若在此处,会将卓越纳入门下也说不定呢!”
杨观云道:“天份?庞如凤有天分?这个世间哪有什么天资卓著者,都不过是通过异于常人的努力,方才成就了所谓的天才!”
魏千城双眉微微一蹙,已经发现杨观云话中之意。
杨观云道:“魏将军以为牧庭谨看重的是庞如凤的天份?世人都看到了庞如凤一级夺取笙城对抗赛个人赛的桂冠,殊不知在此之前,庞如凤每天拆解夜国入神级别的高手间的对弈至深夜,自己端着棋书,在寒风中摆弄着棋子,甚至有时候连饭也忘记吃,无人监督,可庞如凤却比很多老师监督的孩子更自觉,多年如一日,在此期间,牧庭谨每年只会来一到两次笙城,对庞如凤加以指点,每一次点播,庞如凤便会出现质的飞跃。”
魏千城点了点头,他总算明白杨观云所说的“世间无天才,所有天才都是异于常人的努力而得名”的原因了。
今天,通过与杨观云的交谈,使得他看到了庞如凤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眼下,庞如凤已经打死卓越的死車,正如杨观云所说,这一局基本可以提前宣告结束了。
“魏将军,看来,这一次,是老夫赢了,黑棋基本已经没有机会了吧!”
杨观云说道。
魏千城眼望着棋面,此刻卓越陷入长考,就在魏千城也要放弃的时候,一直沉默的卓越突然动了,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聚集在卓越抬起的右手上。
“等等”
魏千城突然开口道,杨观云原本已经放下的心也重新提了起来,原本,他以为卓越可能就此投子认负,棋面到了这个时候,一方丢車,基本已经没有机会了。
但是,看着卓越的样子,似乎并没投子的意思,杨观云也极为好奇卓越接下来的走法。
卓越此时捻起二路炮,走出一步炮二平九的棋,此招一出,现场一片哗然,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包括已经做出判断的杨观云和魏千城。
“怎么会这样”
“这是什么套路,象棋竟然可以这样下”
“难道黑棋是要自残式放弃,不过,看样子不像啊”
人群之中,议论的嘈杂越来越多。
魏千城和杨观云也凝望着立式棋盘,他们虽然不知道卓越的想法,但是从这一步可以看出,卓越是想利用自己右侧的双炮马配合,进行反击。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构成杀棋,杨观云和魏千城也不能分析的这么细致。
但卓越此棋的用意便是此无疑。
很显然,卓越的这一步明察秋毫,将计就计,一車已死,再献一車,弈来令人拍案惊奇。
卓越这样一走,他的二路車便暴露在外,庞如凤便可車八进二吃車。
“卓越的四路車已死,现在又献上一車,真是胆大妄为,胆识过人啊!”魏千城不禁感慨,随即说道:“看来,现在悬念又重新回来了。”
杨观云脸上略带不服气,道:“卓越这样一走,基本是两車全无的棋面,而且现在还看不出黑棋有绝杀的棋,至少也是红棋胜算更大吧!”
魏千城来不及回应,庞如凤已经走棋了,不出意外,庞如凤经过计算,只能車八进二吃車。
虽然庞如凤明知道卓越双炮马归边,准备反扑,但也无可奈何,这个車不同于一侧,即便不吃車,也难以形成牵制。
所以庞如凤明知道这个車不好吃,很难吃,但也只有硬着头皮吃車。
当然,红棋是不可能吃卓越的四路車,因为倘若这样一走,对卓越的反扑根本毫无牵制,卓越甚至连红方的八路車都不用吃。
这样,卓越相当于两車都不要了,勇弃双車。
虽然庞如凤经过深度计算,但现场如魏千城和杨观云这等高手,尚无法看得清楚卓越的想法,何况是庞如凤呢。
因此,待到庞如凤吃車之后,所有人都等待着看卓越该如何走棋。
卓越的右路虽然无車,但双炮马的位置极佳,其中的变化极多。
卓越炮九进一,沉底炮一将。
庞如凤不能落相,落相卓越七路炮跑打底相是绝杀,因此只能士四进五,这是唯一的解杀招法。
卓越并不停顿,继续马七进九,叫杀,下一步可炮七进三形成重炮杀。
这个棋红方后方的形势陡然严峻,红棋不可动士,一旦士向上扬起,则卓越马九进七马后炮杀棋。
那红棋只能帅五平四一招了,但是出帅也输棋,黑棋还是马九进七一将,红帅帅四进一,黑棋马七退八回马金枪。
红棋进一,卓越退炮成马后炮绝杀,红棋退一,卓越进七路炮成重炮杀,均无解杀招。
因此,庞如凤又再次陷入长考,因为这个棋绝杀无处不在,对庞如凤而言,卓越的算度太恐怖了。
庞如凤寻求解杀之法,自第一年参加笙城对抗赛,哪怕是第一年,庞如凤都未遇到过今天这样的压力。
面对一步就杀的棋,由于现场观棋者的拆分,也基本看到了红棋的危险,纷纷摇头,面露惊色,在他们看来,红棋已经无解。
谁也想不到,能击败凤雏庞如凤的,竟是只有一级的学员。
场边,魏千城笑道:“杨会长,之前还是你高兴的太早了啊!”
杨观云道:“魏将军,先不要高兴的太早,难道,你没发现,红棋其实是有解招的吗?”
“虽有解招,不过太过隐匿,庞如凤虽然棋艺不俗,但是想要看到此步还是有些困难的。”
“一旦看到,那就是红棋胜,我说的没错吧!”杨观云再道。
魏千城点点头,道:“也许吧!”
正当两人交谈之际,庞如凤走出一步马六进四,挂角将,送马炮。
台上的杨观云松了一口气,道:“还好,还是看到了!”
弃马解围事出无奈之举。
魏千城说道:“哎,是啊,卓越构思几无破绽,但是,只是漏掉一手,却全局皆负啊!不过卓越的算度已经足够惊人了。”
魏千城的脸上稍显失落,杨观云笑道:“两人棋艺精湛,都是这个年纪的翘楚,这一场双方并无失败者,当然,你我之间的赌约其实也难分高下啊!”
“庞如凤能看到这处解杀,也是不简单啊!”魏千城赞道。
庞如凤弃马一将,实则是想办法将自己的七路車移到右路解杀,。
令魏千城和杨观云想不到的是卓越没有多想,直接車四平六砍马,继续叫杀。
庞如凤没有急着将七路車平移,而是先炮六平五架中,再将。
这里卓越自然不会选择車六平五,那样自己的車便受到限制。
当庞如凤架中的时候,卓越并未选择平車,也未选择上象,而是直接落士。
庞如凤平車中路抽将,卓越士六进五,红棋抽不到什么棋。
但是,好在庞如凤的目的达到了,她的車可以移到右翼协助防御了。
庞如凤当即走出車五平二,至此,红棋的危险看似好像已经解除。
卓越当即将五平六,平顶冠叫杀。
庞如凤只能先士五进四,以解卓越的平顶冠杀棋。
接下来,卓越算度精准,算无遗漏,扭转乾坤,让现场所有人见识了卓越的才华,包括已经对卓越判处死刑的杨观云和魏千城两人。
卓越先一步马九进七马后炮将军,庞如凤車二退六,守一步。
看上去红棋有一車助阵,危机逐解,所有人也都是这样认为的。
而卓越接下来的一步車六平八,欺负红棋的底車,这一步堪称神之一手,令人拍案叫绝。
黑車可吃红車,而红車不能吃黑車,而且看上去红棋可以吃炮闪車,但是其实仔细一看是行不通的。
首先,倘若红棋落相吃马,那卓越可进車白吃红車,卓越車双炮必胜車炮。
不能吃马,若是吃炮,则黑棋有马七退六踩士的回马金枪,红帅进一,则卓越之前已经甩車,进車一将是绝杀。
若是帅五平四,则黑棋炮七平六马后炮,绝杀无解。
全场一片哑然,只听见“当啷”一声,魏千城手中的茶杯掉落在地上,现场众人才猛然惊醒,黑棋已经通过令人眼花缭乱的攻势形成杀棋了。
但是,黑棋最后的杀招极为精彩,其变化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出的,卓越排山倒海的攻势,只有在复盘的时候,才能真正令人回味无穷。
卓越最后成杀,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更出乎了庞如凤的预期。
这盘棋,起码在初期和中局,红棋还是依靠多兵和先手之力,占据优势的。
但是,何谓顶尖高手?有时候一步棋便可成为扭转乾坤的妙手,可让对手之前的优势前功尽弃。
这一局,是此次大赛的最后一弈,而庞如凤已经蝉联了两届桂冠,今天也将桂冠拱手让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