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在这边。”世平扬扬手，志平快步走过去。

“吃饭去吧！”志平勉强笑笑，两人走向餐厅。

在商场里餐馆聚集的区域转了一圈，最后还是选在清净的“麒麟”西餐厅。

等餐的时候，志平告诉世平自己成立北堂漫画工作室，而且得到1号的资助的时候，世平开心地拍手，志平又接着告诉她，现在已经在时代漫画排队等连载了，世平举起柠檬水，说：“以水带酒，祝贺你！”

“谢谢！”他也拿起装柠檬水杯子跟对方碰了下杯，喝了一小口，继续说道，“不过不都是好消息啊，我父母现在确诊了林赖氏症…”

世平惊讶的张大嘴巴，想安慰，但不知怎么开口，只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啊，去哪个医院治？”

“看来你跟我一样，对现在许城目前应对林赖氏症的方案一无所知。”志平说，“现在官方推行隔离治疗，患者自发去隔离，宽进严出。所以大多数患者都没去！”

“那…伯父伯母打算怎么办？”

志平想到这件事情还是1号在帮自己，顿时感觉自己多方面蒙他照顾，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隐瞒：“2号给送了两周的特效药，这药是全球最有效的，不用担心控制不住病情扩散。”

“那就好，两周后怎么办呢？”

“两周后…”志平也在头疼这件事，2号送药的时候，可没告诉自己两周后还会免费提供，挠挠头道，“到时候再说，2号如果还送最好，不行的话，可以去买特效药制成的保健品。”

“保健品？”世平都没听过。

“对，特效药是印度产，暂时不能引进国内，但是有国内厂家打擦边球，制成保健品，通过网络售卖，而且你知道谁在卖这个吗？”志平呷一口水，“是老漂和留香。”

“十二猛虎群里的？”

“对，老漂就是星光KTV老板，留香我不知道是干啥的，前天我去他们卖保健品的酒店去过，当时没等到买，就有事走开，也没见到留香。”

“我怎么感觉这是个阴谋啊…”世平嘀咕道。

“嗯？”

“没什么！”

志平继续说：“这两个人一定是跟1号走的很近。”

“我猜也是！”

两人又谈到郎台长的事情。世平说爸爸从高位上退下来，心里应该很不好受，但是出人意料的是，他在家里精神状态不错，也并不寂寞，养花玩鸟，练大字打太极。远离勾心斗角的环境，反而看着年轻多了，虽然还没正式退休，看来已经做好准备了。父女俩聊天的时候，隔阂渐消，关系也缓和了许多。世平说，父亲不是不好沟通，是因为工作忙起来，烦心事太多，心态不好，自然无力跟女儿静下来好好谈心。父亲在单位失去权力，反而收获了久违的天伦之乐，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听世平这么说，志平心里也没那么自责了。毕竟是东洛实名举报了郎台长，当时沈胖子一个周末的时间就把材料提交了上去，志平并没有参与，但是知道之后，也并没有马上通知师妹这件事，心里一直有些过意不去。

这时餐送上来，两人边吃边聊。

“唉，世事难料，人还是要坚持初心才好。虽然当时沈胖子实名举报，挺过了难关，甚至有了电视台的项目之后，工作室开始好转起来，但是现在由于对林赖氏症的控制不力，市里认为电视台宣传不力，把后续的漫画宣传项目全部砍掉了。”志平轻轻叹一口气说，“东洛很快就要关门了，我刚从沈胖子那里出来，最近就要遣散员工。”

“哦？”世平听到这里，开口问，“现在东洛还有多少人啊？”

“八九个人吧！”

“这么少？”

“是啊，你们西城现在还需要人吗？”

“需要需要，但是最需要的是能分镜和描线的，像你这样的，但你又不会来我们这儿！”世平嘻嘻一笑，把一块牛肉送到嘴巴里。

“我现在也焦头烂额，时代漫画要求我每个月提交四话。这几乎是我们的极限了，所以很想招个人，但是有经验的人不好找，东洛剩下的这些人，我暂时也不想用。”志平沉吟道，“刚才沈胖子跟我说东洛要关门的时候，我跟他说会考虑接他的盘…现在想想，真是多此一举！”

世平沉默了一会儿，说：“也不一定啊，现在东洛留下的八九个人能力肯定都还行吧，你要是接盘，每个月要支出多少？”

“两三万元就够了，东洛还是有收入的，就是撑不起支出，每个月会亏空两三万元吧。”志平说。

“不好办，如果你接过来，一时不但补不上这个窟窿，反而不一定比现在做的好。如果窟窿越来越大，那就真得关门了。”世平说，“还有个办法，就是接过来的同时，把人再精简一下…”

“是的，但沈胖子一定不会同意，他就是不想再动这些老员工，又看不到业务上有起色，才准备关门的。”志平了解沈胖子，对他保证老员工利益的作风既肯定又佩服，但是硬撑下来，受伤的是大家，因为不愿得罪两三个人，而让大家全都丢了工作，不明智！沈胖子一向精明，之所以选择关门，无非是看到业务短期内不可能有起色，才出此下策。

“嗯嗯，”世平想了想说，“要么裁掉两三个人接盘，要么别接。”

世平从小接受严酷的游泳训练，又一直保持运动的习惯，所以性格坚韧，说话做事不像普通女孩般柔弱犹豫，做决定、办事情都果决利落。

“你说的对，我回去再算算帐，明天答复沈胖子。”志平呵呵一笑，“光说我的事了，你最近怎么样？还好吧…”

“哈哈，我很好！”

又闲聊了一阵，志平起身结账。

走出商场，在写字楼旁边，偶遇了两个吃完中饭散步的东洛的老同事，志平伸手跟他们打招呼，忽然意识到旁边还有世平陪着，突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甚至感觉到老脸一红。阳光明媚，虽然已经初冬时节，但是中午的阳光晒在身上，体感舒服。两人继续沿路散步，打算走几个路口就搭公车各奔东西。

走到一个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一辆破旧的蔬菜运输车从两人身前驶过，斑驳的白色车漆勉强地盖在这辆轻型卡车上，小货箱上刷着蔬菜快运的字样，是城区再常见不过的蓝牌轻卡。这车从两人面前驶过，接着右转，要往两人背后的方向驶去。志平本来没怎么注意这辆车，但驶过身边的时候，突然闻到一股难闻的柴油味儿，不禁捂住鼻子。仔细一看，这车还是个“老朋友”。从排气管冒出的滚滚黑烟，说明这车出了什么大毛病。

志平捂着鼻子对世平说：“这车我认识！司机是个胖子，可冲了！”

“哦…怎么认识的，是朋友吗？”世平也用力捂着鼻子，想躲过这呛人的气味。

“不是朋友，俩月前吧，有个早晨我跟这车的司机打过一架。”

“啊？为什么？”世平来了兴致，她想不到志平这种年纪的人还会跟人打架。

志平大概说了一下经过，两个月前早上上班的时候，前就是因为这冒黑烟的车把自己别了，自己拿水壶砸了车，然后车上跳下来一个光头大胖子，两人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就动手了。

世平饶有兴致的听着，边听边嘿嘿笑着问：“你被揍了吗？”

“我被揍？”志平拍拍胸脯准备吹个牛，“大街上你放眼望去，能揍我的，一天从早看到晚，看不到一两个。”

世平哈哈笑起来，说：“我信了我信了！师兄真威武。”

志平觉得吹的不过瘾，要继续喷两句这个卡车司机。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两人回头一看，蔬菜运输车不知为何刹停在路边了。只见车头一阵晃悠，应该是车上的司机从驾驶室跳下来。从两人的角度看不到司机，但车晃动的幅度来看，这司机块头不小。世平有点相信志平刚才说的话了。

两人再往车头前面看，发现有两辆电瓶车被轻卡挤到了路肩上，两个电瓶车撞在了一起。一辆电瓶车上一个二十来岁小伙子，另一辆上是一个满头卷儿的大妈。

两人在争吵，大妈嗓门和气势都有压倒性的优势，小伙子看着有点腼腆，被压制之后，憋红着脸插不进嘴反击。

世平拽志平要走，但他想看一下车上下来的司机，便说：“稍等一下！”

一个光头大胖子从车前绕了过来，初冬时节，这人就穿了一个黑T恤，气喘吁吁的走到两人跟前。

志平得意的翘起嘴角，对世平说：“看，没骗你吧！就是跟这个胖子打了一架！”

世平撇撇嘴说：“你能打过他？我看两个你也打不过吧！”

“别动！”志平突然喊道，吓了世平一跳。

志平伸着脖子，眯着眼睛朝肇事现场看去，看了一会儿，他拉着世平的手往两辆电瓶车的位置凑过去。世平不愿意看热闹，但被拉着，也不得不跟着过去了。

拉着世平往前走了六七步停下来，距离两辆电瓶车和大胖子司机有五六米的距离，转身对世平说：“你看这个大胖子脸和后脑！”

世平这才看清楚，大胖子司机右侧脸和光油油的后脑上，各有一块手机大小的红斑，红斑颜色异常红艳，而且上面布满了令人作呕的白色疱，看的世平头皮发麻。

“这…这是什么玩意啊？”

“这就是林赖氏症！”

“啊！”世平惊呼一声，正在处理肇事事故的卡车司机和被撞的小伙子往这边看过来，看没什么事，又马上转回头去处理事故。

“算我倒霉，今天白干，每人赔你们一百块，快点散了吧！”蔬菜运输卡车司机嚷嚷道，“爱要不要啊！就这些！”

小伙子一眼看到这司机右脸上恐怖的红斑，拿着钱一溜烟跑了。

“哎！你不要走呀！”一头卷儿的大妈不依不饶，没接胖司机手里的钱，对逃跑的小伙子大声喊着，眼看小伙子跑没影儿了，只好抓着胖司机数落起来，“你这个小伙子怎么开车的？你这么胖能开车吗？”

世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胖司机无奈的说：“阿姨，我这还赶时间，如果你没啥事，我这就走了！”

“谁说没事啊，怎么也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呀！”

“刚那个小子被挤在中间，他都没说要检查，你在边上，右边是人行道，你又没跌到没受伤，检查什么啊？”胖司机讲理的时候不敢大声嚷嚷了，怕老太太跟他纠缠起来，不能脱身。

“哎哟！我腿疼！现在不去医院，后面出了毛病，我找谁去啊？要不你赔钱也行！”

“你要多少钱？”

“看你也挺不容易的，三百吧！”

“没有，就一百。”

两人僵持起来。

志平拍拍世平的手，示意她呆在原地，自己走上前去，对老太太说：“阿姨，我刚路过，看到整个过程了，不是这个司机的责任。这里没有摄像头，一会警察来了，我们都会给这个师傅作证，一会警察来仲裁，你可是一分钱都拿不到。”

“关你什么事啊！多管闲事啊！”老太太气急败坏喊道。

志平并不理她，胖司机一看有证人帮他，马上对老太太说：“行了阿姨，我都有证人了，最后再给你一机会啊！”

老太太拿钱走了之后，胖司机赶忙谢谢志平，还伸出手要握手。

志平犹豫了还是握了一下，接着问他：“你还记得我吗？”

“原来是你啊，真是冤家路窄！”胖司机认出志平，转身就要走。

“我又不找你打架，我就想问你脸上这红斑怎么回事？”

胖司机摸摸脸说：“不知道啥时候有的，不疼不痒的就没管它。”

“这是林赖氏症，你有空找明白人问问吧，不治会死的！”

“谢谢你啊，我先走了…”

志平和世平两人看着冒黑烟的小卡车远去，心里五味杂陈，不关注新闻的老百姓还是有不少，不知这个人还能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