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老漂开车去星光KTV,路上给包工头打了电话,问新方案有没有完成。包工头告诉他没有那么快,怎么着也要两天时间。
“老弟,今天让你的人加个班吧!务必明早上把文件给我,我约了电视台的人,明天上午谈房租和装修,没方案怎么谈啊!加快吧!”
对方应和着,老漂挂断了电话。
到了自己办公室,他才给王太太打电话说:“领导,昨天装修的方案我看过了,管道和走线都不太行,我让装修公司重新出方案,我提个意见,如果金额比较充足,你们拍摄场地最好还是别太紧凑了吧!明天上午你有时间吗,我想约上于姐,去你单位跟你谈谈方案啊!于姐那边我马上打电话跟她也说一下。”
“有时间,你们来吧!”王太太挂断电话。
老漂跟于姐约第二天见面详谈的事情,由于昨晚1号留下他说的那句话,在跟于姐说话的时候,也相当注意礼貌。约好之后,老漂躺进办公椅里边抽着昨天从1号那里带回来的雪茄,一边在琢磨1号这疯子的来头。
他回忆起十几年前那个毛头小子,印象实在是模糊了,见面并没有几次,不知为什么1号能对自己青睐有加,可能当时自己在许城地面上混的的确是风光无两,毛头小子记住了那时候自己的光环吧!1号认识阿哲和大娟,并把他们加进了十二猛虎群里。这一对儿当时在自己这里是有些故事的,但不知跟1号又有什么瓜葛?厨子也是同一时期在老漂这里试过工,就那么一两天的时间正好碰到过1号吗?另外,1号认识留香这小子,这又让老漂觉得奇怪,按照时间点,对不上。留香在自己这里打工的时候,1号应该是在外地工作。对于1号的来历有诸多疑问,短时间内看来是不太容易搞清楚了。
昨天1号给自己画了大饼。他看得出,虽然昨晚1号面对他们三人侃侃而谈,实则主要是针对自己。另外两个人早已经对他唯命是从,根本不需要游说。昨晚那么大阵仗,其实就是为了圈住自己。如果这一点自己猜对了,那么可以确定的是,1号非常看重自己。在电视台项目里面让自己随便捞油水,也可以佐证。那他到底想让自己帮忙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呢?
老漂不禁想起昨晚谈话快结束的时候关于杀人的问题,觉得他是个疯子也就是从这个问题开始的。1号要自己提供一张仇人清单,承诺可以消灭清单上的所有人,然后他问自己能为他杀多少人!扯淡一样的要求。难道…他不是开玩笑的?他真的要自己杀人吗?可是自己又不是干这种买卖的,要做这种事情也不应该找上自己啊!
要不要冒险?
自己有些存款,房产车子都有,孩子跟着他妈过,自己孤家寡人下半辈子低调生活足够了。前半生在许城地面上的呼风唤雨的时候,老漂有种错觉,自己是个风头浪尖的人物,动动手指,许城也要摇一摇,进出自己场子的不是名流就是官宦,可以说往来无白丁。可是时运终结于一纸条例,娱乐城、夜总会开不下去了,租来的场地都好说,退掉房子不做、员工遣散也就行了,及时止损。但是自己花大价钱盖的楼、装修的场子不能说丢就丢,况且想丢也丢不出去。以往跟他称兄道弟的大人物们,一开始听到风声的时候还跟他联系,看能不能偷偷摸摸享受服务。但是后来市里对这一行业重拳出击之后,大人物们也唯恐避之不及,一夜之间全都不见了。
老漂几天之内遍尝人间冷暖,终于知道自己并不是可以控制时局的人物,只能在时局之中讨一口饭吃,至于时局将会怎么变化,不是自己预测不到,是所有人都预测不到。
谁能知道1号,许天城这个小子能混到今天这个局面 老漂叹口气,自己的时代已经过去,东山再起是不可能了。只能借一股新力量,重新赶上时运。对新一代的弄潮儿,他心里是叹服的,但很明确的是,他只是叹服这小子赶上了时运,并不觉得他能控制时局。今天他在起高楼,明天楼是不是就要塌了,预测不了。
就这样吧,老漂看着自己手中这名贵的雪茄,以前他消费这种玩意眼都不眨,但今时不同往日了!他决定再赌一次,把赌注全押在1号身上。
第二天一早,老漂把车开到位于闹市区的许城客车厂宿舍门口。几百步之外是热闹的现代化商场和写字楼,可是这里却如同被新世界遗忘的角落,七八十年代建设的厂房和宿舍,当年是青年们挤破脑袋要进来的好单位,如今企业早已倒闭,剩下的职工宿舍也早已破败不堪。在这里的住户唯一剩下的好处,是在这个优质地段,还拥有一处不太适合居住的房产。大家翘首以盼的拆迁迟迟未来,天天看着围绕着自己百米之外的现代化都市,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上现代化的生活。
城武,从这个宿舍出来,脚上踏着前不久买的白色乔丹十代复刻篮球鞋,头上套一个B牌红色耳机和棒球帽,走路带着节奏,眉清目秀和大下巴让他辨识度很高,现在的年轻人都多少有点目中无人,但是全都眼里有车,路过老漂开着的豪车时不禁多看了几眼,继续赶路上班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城武的妈妈,于姐从宿舍出来,走到老漂车驾驶位旁边敲了一下窗户。老漂解锁后,于姐坐进后座,两人扬长而去。
“不好意思啊大头,久等了!我儿子也在电视台实习呢,不过我不能让他搭你车,别再惯坏他咯。”于姐解释道。
“刚有个小伙子,穿的挺潮的出来,就在你前面,那是你儿子?”
“应该是,带着个红色大耳机的。”
“那就是他了!”老漂心里嘀咕,1号说于姐是他妈,于姐说刚出来的这个实习生是她儿子,那么这个实习生和1号是兄弟吗?为什么1号没有提这个人呢?他假装随口问道,“小伙儿真神气,你儿子叫什么名字?”
“咳咳,”于姐咳嗽了一下,“叫于天成,跟我姓的。”
老漂听到这里,心里就有数了,于姐这个家庭还是比较复杂的。有个儿子叫许天城,还有个儿子叫于天成,都叫天成,这他妈是有意不让这俩孩子见面吧!知道这俩孩子的爹都是谁,很有可能就能知道她的故事了。这个难不倒老漂,在许城查两个人还是容易的。更何况于姐相当于跟他同时代的生意人,虽然她是女的没去过老漂的场子消费,但问问朋友应该能打听到她的底细,几个电话的事儿。
“于姐,我们这一代人你说是幸运还是不幸!”老漂推了一下鼻子上的太阳镜,嘻嘻笑着,“小的时候吧家里啥也没有,大家一样穷,年轻结婚的时候也都是一穷二白,后来三四十岁,一下子有钱了,像我就开始糟蹋钱,实际上我在想自己有什么本事,能让我像六七年前那样糟蹋钱呢,没有!就是赶上时代红利了!”
“大头,你干的不错,能力绝对是可以的!”于姐恭维道。
“什么能力啊!混口饭吃呗!于姐,这次新方案发我手机上了,一会到红灯我转给你看一下,我看着是还行。一楼40个房间全部都砸掉重建!”
“哦?一开始我听装修公司说不用那么多间啊?也就用一半!”她之前并没有细想老漂的初衷是什么,但听到这里,多少猜到新方案的多半是老漂的意思,于是继续说道,“大头,你是不是不想再继续搞KTV的生意了?”
老漂在前坐哈哈大笑起来:“姐,跟你这样的人打交道就是爽利,我还没开口,你都明白我有什么小九九,一阵见血!前天我跟装修公司老板聊的时候也跟他摊牌了,那哥们也明白,这才回去改了方案。我现在一楼这40间,每一间投资都10万左右,这么多年也没挣回来,靠老头老太太来这消费,不可能回本啊。”
“好了大头,你想脱手可以,但是不能全靠这个项目,这个方案我一会看一下。这间装修公司出的方案我相信没有工程上的问题,问题是费用。”
“姐,我当然考虑过这个!费用方面我可以让步,极大的让步,对我来说你帮忙把现在的装修敲掉,装成你想要的样子就可以。给我的补偿无非两块,一块是装修补贴,一块是房租,咱们都做了这么些年生意,谈钱都好谈。”
“你大概给个数字?不能太离谱啊!”
“一会我们到王姐那里一起谈吧,说实话我也没想好。”
生意人不可能想不好钱上的算计,老漂不想在车里跟于姐交底,一个是因为于姐做不得主,另外他不了解于姐,如果是个两袖清风的人物,那现在交底就陷入被动了。他比较了解王太太,所以要有人帮腔才肯谈钱。
老漂在电视台办公楼前停好车,两人在前台登记说找副台长。前台小姑娘内线电话打过去确认好,领两人去闸机刷门禁。
“阿姨你好漂亮,好有气质!我们电视台美女那么多,您这个级别的也就是我们副台长。”
“呵呵,谢谢你!”于姐冲她暖暖一笑。
老漂斜眼看了一眼于姐,的确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但是老漂是个浪子,他奉行的标准是永远喜欢25岁左右的女人。
三人坐定,王太太起身为客人倒了两杯白水。一边跟两位客套几句,老漂一边把包工头发来的新方案转发给她们。
“装修公司怎么回事啊,方案不发给你,倒是先发给大头了?”王太太发难道。
“咳咳,前天他拿初步方案去我那实地核实去了,被我拦下来,跟他说了半天他们出的方案有问题。因为我那一楼二楼隔了那么多房间,每间都有上下水,很多情况是四间共用一套上下水管道,我不跟他们说明白,他们出方案就容易出错嘛,后来出了这个新方案,就先发给我确认了!”老漂费力的解释了一通,也是不想让于姐为难。
“是这样吗?”王太太看了一眼于姐。
于姐明白老漂的心意,轻轻点了下头。
“方案我就不看了,我也看不懂啊!”王太太说,“姐你看行就行,反正我们先报一版预算给金主,他觉得钱没问题,我们开工就是了,但是我提一个要求,保质保量保时间。”
王太太面对电视台郎台长失势的局面,急于搞出成绩搏上位,所以对时间要求特别高。
老漂没想到如此顺利,跟于姐对视一眼,心下便打算抓紧谈金额了。他从王太太寥寥几句话里获得了两个重要信息:第一是她不过问细节,项目交由于姐打理,自己要全力搞定于姐,不管她是两袖清风还是雁过拔毛,现在已经没得选择。第二是她对时间的要求,这一点他可以利用,给于姐施加压力,如果两人谈不拢,他可以用拖字诀让于姐就范。当然老漂也很明白,中间的一切操作最终都会被1号知道,那是于姐儿子,所以在谈判过程中,他要对于姐客客气气,满足于姐的各种要求。
三人果然没有在聊方案上花哪怕五分钟的时间,而是花大概半小时定好了能分到的金额,即大家分成比例的问题。老漂能拿到90万的补贴和房租,于姐和王太太每人30万红包。
听到三十万的数字,王太太想起了前段时间拿儿子撞人录像要挟自己的,东洛漫画工作室的两个家伙,一个叫志平,儿子撞了这个人,一个是东洛老板,姓沈。自己花了10万稳住了他们,老公王教授让他俩实名举报郎台长舞弊,后来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的顺利,那么后面还要付给他们15万的尾款。想到这笔30万的进账可以填上这个窟窿,心里便高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