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来自男人的痛苦哀嚎声,声音不大,听起来沙哑疲惫,充斥着无力的绝望。
荣皓没有想太多,直接推门走了进去。他的第一反应是有人遇到了麻烦,就像是被痛苦折磨,或者是那种撕心裂肺的病痛,又得不到任何援助之手的绝望,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
就像十年前的那个雨夜。
“啪”
荣皓拍了拍手掌,感应灯亮了。
“谁啊?谁在里面?”荣皓轻喝一声。
没有回音,卫生间内除了寂静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左边三个蹲坑均是木门紧闭,右边的三个蹲坑同样紧闭木门。
荣皓四处瞧了瞧,见没人回复,而那些木门又全部是关闭的,心说可能是有人上大号,或许便秘嚎两嗓子也不是没可能。
恐怕没有几个讲究人愿意在自己便秘哀嚎两声的时候被人发现,而被发现之后被人问是谁还会去大方承认。
这种有诸多蹲坑的卫生间可以说是很好的躲避尴尬的地方,只要不出声,别人走了,事儿也就结了。
荣皓走入最里面的小便池解决自己的问题,只想着完事之后尽快离开。
此时,感应灯灭了。
“哎呦…唉…”
卫生间陷入一片黑暗的同时,那个粗重的喘息声再度响起。
荣皓吓了一跳,匆忙跺了跺脚。
感应灯亮了,而那喘息声也戛然而止。
“到底是谁啊?”荣皓有些恼火,好像被人耍,他的愤懑在整个房间内回荡。
依旧没有回音,拉长的哀嚎音在灯亮的刹那间消失了,仿佛刚才的喘息声就是一个幻觉。
荣皓整理好衣服,他准备尽快离开卫生间,心里莫名生出的一阵恐慌让他很不舒服。
而这时,感应灯又灭了!
“哎呦…唉…”
喘息声再度响起,显得空洞悲戚而又苍白无力。
荣皓的愤懑被恐惧代替,一颗心揪紧,就像是被绳子勒住,用力的拉扯。
他条件反射的跺了跺脚。
感应灯亮了,一切又重新恢复正常。
此时荣皓的左手小臂生出剧烈的疼痛,那种痛楚是他无论如何也忘不掉的。伴随着疼痛,荣皓的左手小臂淡黄色的肌肤上逐渐生成一个青色印记,形状像是一条小蛇。
荣皓当真是慌了,青色印记的出现永远都不会是因为有好事即将发生!
他想要拔腿离开,但是心中的好奇心和不甘将他紧紧套牢。
“到底有没有人?”荣皓的声音大了许多,几乎变成了歇斯底里的低吼。
他说着话挪步至墙角,卫生间的潮湿早就把墙壁上那一层白石灰侵蚀干净,露出长着青苔的红色砖块。一根木质拖把靠在墙角,拖把一头残破的只剩下几根湿漉漉的布条。
死一般的寂静,风从窗外吹进来,夹带着阵阵寒气。满是污垢的排气扇叶片被风吹动缓慢旋转,却寂静无声。
走到左侧第三扇木门前,荣皓用拖把一头顶了顶门。
“吱呀”
木门很轻松的被推开,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吱呀”
对应的右侧第三扇门同样被荣皓推开,蹲坑里面是一滩吐酒的污秽物,散发着阵阵恶臭。
差不多能够亮两分钟的感应灯再一次熄灭,伴随而来的是那令人毛骨悚然头皮发麻的痛苦喘息声。
“哎呦…唉…”
荣皓急忙用拖把拍了拍地面,暗黄色的灯光在敲击声中亮起。
喘息声消失不见!
荣皓压住心中不安走向左侧第二扇木门,拖把头顶了一下。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蹲坑四周满是脏乱的废纸,只看的荣皓一阵反胃。
拖把头伸向对应的右侧第二扇木门,推动没有受到任何阻碍,木门开启同样轻而易举。
随着“吱呀”一声,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的烟蒂,少说也得有十几个。
这家旅店名字叫做“惠客旅馆”,店如其名价钱实惠,一个单间一晚八十元的低价,对等的自然就是旅馆内部的邋遢环境。
荣皓轻轻的呼了一口气,慢慢踱步到右侧第一扇门前。
他没有着急开门,而是在静静等待,等待感应灯灭的那一刻。
感应灯从亮到灭只有两分钟的时间,荣皓无论如何也不想在打开门的同时陷入一片黑暗。
没过多久,感应灯灭了。
“哎呦…唉…”
感应灯灭的那一刻,凄惨的哀嚎声忽的响起来,声音比之先前几次大了许多。
就好像是在荣皓身旁炸裂,伴随着长长的余音,在黑洞洞的房间内回荡。
荣皓一个激灵将手中木棍砸向地面,“啪嗒”一声,感应灯晃了晃,闪现出暗黄色的微光。
刚才的痛苦喘息声仿佛就在跟前,那种近在咫尺的感觉,比荣皓知道自己目前站在旅馆的卫生间还要真实。
凉飕飕的风顺着窗户吹进来,荣皓的额头却是沁满汗水。
拿起只剩下几根碎布条的拖把杆,荣皓顶了顶右侧第一扇木门。
很意外的是这扇门没有发出“吱呀”的声音,推动轻轻松松,里面蹲坑干净的出奇。
荣皓神经质的检查了一下木门合页,合页没有锈蚀的迹象,机油润滑良好,荣皓这才放下心来,确定不是有什么东西在作怪。
如今只剩下最后一扇门,左侧的第一扇木门!
荣皓踮着脚尖靠近过去,刚才开启右侧第一扇门用的时间有点儿多,他知道离熄灯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荣皓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在心里读秒,在读到十四的时候,感应灯灭了。
“哒哒哒”
四周一片漆黑的刹那间,荣皓发疯一般的用木棍敲击地面。
他的反应速度够快,在如同来自地狱般摄人心魄的喘息声响起之前震亮了卫生间唯一的那盏灯。
房间顶部垂下来的细细灯绳在冷风的吹动下摇摇曳曳,昏黄的灯光也随之渐变般的忽明忽暗,好像灯绳随时都会断掉,灯泡将掉落地面摔得粉碎。
荣皓抹了一把冷汗,深深的吸了口气。
“如果里面蹲着个人,老子一定把他活活打死!”
荣皓咬了咬牙,攥紧拖把杆的右手由于用力过劲而发出阵阵酸痛。
靠近木门,荣皓抬起脚踹了过去。
“砰”的一声,木门被重重一脚踹开,木门因为强劲的冲击力被直接砸在了隔段的木板上。
荣皓瞪大的瞳孔如同撕裂般的疼痛,眼睛一眨都没眨。但是他的眼前那个蹲坑旁边除了一个破旧的纸篓外,什么都没有!
“呼…”荣皓伸手擦一把几乎已经爬满了脸的汗水,长长的吐了口气。
“老子喝两瓶假啤酒把脑袋喝坏了,就连耳朵也不灵光了…”
荣皓摇头自嘲,走到与左边第一个蹲坑相隔一块木板的洗手盆前,打开水龙头掬起一捧水浇到脸上。
感应灯的时间到了,在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中,卫生间被漆黑侵占。
“哎呦…唉…”
一声炸雷划破虚空,黑暗中充斥着极度危险的信号。
那声音就在耳边环绕,几乎是贴着荣皓的耳朵,他甚至感觉到了那痛苦的粗重哀嚎声夹带着丝丝凉气吹着自己的耳廓。
“哎呦…唉…”
痛苦的呻吟声在稍稍停顿之后再度响起,在一片黑暗中萦绕回荡,几欲将荣皓团团包围。
荣皓感觉到左手小臂青色印记处传来阵阵钻心的疼痛,就像是有一把刀扎进了自己手臂,然后顺时针拼命搅动!
情急之下,荣皓想到什么,大喝一声,挥起拳头狠狠的砸向眼前的黑暗。
随着玻璃碎裂的“哗啦”声响起,感应灯亮了。
一股钻心的痛感自荣皓右拳传入心底,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拳头。
在他的面前,洗手盆上方那面大镜子碎成了几段,除了被钉子钉入墙内的四个边角,其他位置均是在碎裂之后掉在大理石地面摔得粉碎。
感应灯无声无息的熄灭,与此同时一只手搭上了荣皓的肩膀。
随着巴掌拍动的声音,感应灯重新亮起,身后传来林飞惊慌的声音:“喂!你没事吧?”
冷不丁的冒出一个人来,高度紧张中的荣皓一个哆嗦差点没坐到地上,麻木的身体侧转,见是林飞,呼哧呼哧的那颗心脏这才有了些许好转。
“林飞?里面怎么回事?荣皓在里面吗?”厕所大门外面传来全晓婷焦急的声音。这是男厕,她不方便进来。
林飞回道:“他在里面,情况不大好!婷姐,你进来吧!”
高跟鞋急促的“哒哒”声,全晓婷没有犹豫直接走了进来。
“你俩也听到了?”荣皓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却没意识到被镜子割破的右拳流淌出的鲜血抹了一脸。
“听到什么?”林飞不解道。
“我们是听到卫生间有人惊叫被吸引来的,刚走到大门外就听到玻璃碎的声音。”全晓婷抓起荣皓流血的手,焦急道:“你受伤了!走吧!去医院!”
此时,走廊内传来熙熙攘攘的脚步声,住店的客人大多被惊醒,有的人已经顺着走廊走向这里。
“不用!”荣皓盯着眼前的白瓷洗手盆,目光逐渐定格在洗手盆支架下方的地面,脸色依旧难看得很:“找点儿工具,把洗手盆下面的瓷砖砸了!”
“哎哎哎!干什么啊?干嘛要砸我的店啊?”旅馆老板夫妻也在听到动静后赶了过来。
厕所不知什么时候聚集了很多人,几乎都是旅馆的住客。他们盯着洗手池旁的两男一女,再看看碎了一地的镜片,脑门上均是有着大大的问号。
全晓婷见荣皓态度很坚定,于是掏出警察证,严肃的对旅馆夫妻说道:“警察办案!请你们配合!我们需要锤子或者是钢钎,给你们造成的损失有我一力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