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点了点头,忙命人去取了出来。
我无语,果然,卫聆风那家伙真是把什么都预备好了,活象个移动的豪宅,还是特级的那种。
琴搬了过来,玄天正要帮我准备案几和凳子,我示意不用,便把琴接了过来。
我随手轻轻一拨,悦耳的音符就发了出来。祈然总能很自然地就辨别出琴的等级,不象我,顶多就知道它发出的声音是好听还是难听。
不顾众人惊诧的目光,我撩起群摆,席地便坐了下来。
目光扫过凝视着我的所有人,十指轻拨,优美的乐声从我指间流泻出来。
那一日,海风轻拂,人人衣袂飘扬。
可是所有人,却从此,只记住了那盛装少女淡淡的笑容、无悲无喜的歌声以及纠结着青丝飘扬在风中的喜服。
在空旷却昏暗的海岸边,望着这飘然欲飞的一点红衣,所有人都想要将那道灿烂的光芒抓住,却终究没有一个人能伸出手。
锦鸿在那一刻才真正意识到,这个令所有人驻足侧耳,定定凝望的一抹鲜红,终于要乘风飞翔,永不回头。
那段被他生生忽略,却早已烙印心头的愉悦时光,也随着这歌声,飞扬消逝,一生…悔恨。
红衣黑发,清歌嘹亮。水光盈盈,恍然如梦。
所有人都清楚,此生再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如眼前的少女般,在这喧闹而寂静的海岸边,将耀眼的一幕深深植入每一个人心底。
我十指轻拨,留着淡淡笑意的眼眸扫过在场所有的人。他们一个个映入我眼帘,却在到达眼底前一一淡去,一如那几个月的悲悲喜喜。
在这里,我快乐过,也悲伤过;欢笑过,也哭泣过。
在这里有多少深深浅浅的回忆,有的慢慢消逝,有的深刻心底…
只是如今即将离开,我没有丝毫留恋,却也想说一句:无论如何,感谢你们让我成长,让我坚强,让我…能够更好的飞翔…
曲调一转,我收回目光继续吟唱:
我在风中拢音收琴,抱起小银,对着玄天,对着无夜、心慧和心洛淡淡道:“我们走吧。”
宽敞明亮的通道两旁立着两排手握□□的士兵,他们每一个都站得笔直,即便地面在一下又一下剧烈地摇晃,他们也无丝毫动容。
一个人从通道尽头赶来,玄天的脚步有些急,但神色却还是镇定万分,在经过走道地时候,士兵们齐齐挺身向他行礼。
他也没顾得上回礼,
走到其中一个小队长面前,问道:“娘娘没事吧?”
船剧烈摇晃了下,那小队长一个站立不稳,差点倾倒,忙用□□定住自己,恭敬地回道:“回禀将军,娘娘她…”他的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许久才有些尴尬地继续说,“应该…算是没事吧。”
玄天的眉皱了起来,冷冷道:“什么叫做应该没事?我…”
可惜他的话还没训完,就被房中传出的熟悉声音打断。
“无夜,你老实说,是不是趁着刚刚船摇晃不稳的时候作弊?”
“小姐,无夜他没作弊,确实糊了。”一个细柔的女声响起。
当玄天抖着手掀开帘布的时候,刚好看到他们祁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早卸去了凤冠霞披和盛装,正一脸不甘地与对面带了面具的男子瞪视。
只见她着一身湖水蓝的普通丝绸衣衫,原本梳着宫髻的青丝也放了下来,只用一条白色的绢布随意束起。
她虽在瞪眼,姿势却懒懒闲闲地靠坐在软绵垫子上,一张宜浓宜淡的清秀小脸更仿佛有着与生俱来的气质,此刻看来竟说不出的生动和淡定。
玄天不由有些发怔,皇上曾说过这个女孩有着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高贵和淡漠,是最适合皇后这个位置的人选。他当时听了就很不屑,不就是一个疯丫头吗,哪来的什么气质?
可是直到昨天,亲眼看着她在海边,谈琴吟唱,不知不觉吸引了所有人目光。当真是:
红衣黑发,清歌嘹亮。
水光盈盈,恍然如梦。
在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皇上毕竟是皇上,他的决定永远是对的。
“小姐。”手上拿着纸牌的心洛凑到我身边,仔细往无夜面前的牌盯了许久,才问道,“无夜哥哥这样就算糊了吗?”
我没好气地回道:“是啊!这小子还说没玩过赌博,肯定是骗人的!”
心洛开心地把牌往我面前一摊,拍手道:“那心洛也糊了。”
“不是吧——!”我拿起他的牌看了半晌,惊叫道,“竟然还是清一色。心洛,你…你到底是不是十二岁啊?”
心洛看着我认真地摇了摇头,说:“小姐,心洛只有十岁啊。”
我颓然瘫倒,这都是群什么智商的小鬼啊?
“小姐…”心慧有些犹豫的靠近了我一点,讪笑一下,把手中牌一摊,“其实我刚刚就想说,我…我也糊了!”
GOD!”我抱头痛苦地大叫,“竟然还是‘一炮三响’,你…你们串通好的吗?”
心洛仰起漂亮的小脸问道:“小姐,‘卖高的’是什么意思?”
我于绝望中抬头看到脸色发青、几欲心脏病发作晕倒的玄天,简直就象是溺水的人抓到救命稻草般,“噌”地一下蹿到他身边,笑意盈盈地道:“玄将军,外面…(船身一下剧烈摇晃,我一个踉跄又站定)外面的战况怎么样了?”
玄天在心里强烈地忏悔了一下,刚刚怎么会觉得这种人有母仪天下的风范呢好半天才勉强恢复了正常的表情,垂手道:“回娘娘,那些只是宵小之辈,不足为虑。”
我点点头,登上船后才发现了,虽然这船外表看来华而不实,内里的军事装备却相当齐全,看来卫聆风是早就知道必会有人袭击,并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吧?
忽然,船身更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我一个没注意差点栽倒。
下一秒却已经倒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我感激地朝无夜笑笑,他的表情自然看不到,只是望了我一眼,将我扶正。不过手仍虚托在我背后,可能是怕我再摔倒。
屋子外面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我看玄天脸色微变,眼中却闪过一道精光,不由冷冷一笑道:“玄将军至少可以告诉我,你们皇上钓的大鱼到底是哪条吧?”
玄天也没露出什么惊讶的神色,不过是有些悻悻地道:“皇上说肯定瞒不住你,果然没错。他奶奶的,尹国那老鬼现在忙于应付皇上的‘天甲奇兵’哪里会分得出神来这里。”
我一楞:“是钥国的战船?没道理啊,你们和钥国中间隔了个尹国,现在不是应该井水不犯河水才是吗?”
我一直以为卫聆风要钓的是尹国那条大鱼,可以借口这次袭击继续名正言顺地出兵讨伐尹国。加上前次的使臣团遇害事件,世间的道理会站在哪边便不言而喻了。
可是如今他要等的竟是钥国,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正思索间那小兵已经跑了进来,向我行了个半礼,才向玄天报告战况。玄天一一做出了指挥,又打发他出去,完全没有焦急的意思。
见我还在纳罕,玄天诡秘一笑道:“皇上说的时候,我也很奇怪。皇上只说:你以为傅君漠会蠢钝到光明正大举着‘钥国’的旗帜来突袭吗?”
好一个卫聆风!我忍不住在心内暗叹,这招“将计就计”可真是够毒,可是他凭什么认为傅君漠一定会派出船队来截击呢?
正思索间,却听玄天续道:“皇上还 说,这场仗说不定还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我一楞,随即醒悟过来,冷笑了声,摇头道:“卫聆风那是妄想,傅君漠这厮就算再笨,也不会在这种…重要的当口亲临…”
我的话音消失在玄天奇怪的注视中,我不由回首自我打量了下,问道:“怎么这么看着我?”
“皇上说…”玄天摇了摇头,也是一脸不置信的样子,道,“这可说不定。”
我懒得去深究他莫名其妙的话和眼神,思索了下,皱眉道:“玄将军,你们为什么会对这场战斗这么有自信呢?说起来,论到海战,你们应该远不如钥国吧?”
玄天的神色一凛,眼内燃起好战分子才会出现的红光,兴奋道:“他们虽是有备而来,我们却是有心算他无心,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再说,老子就喜欢打这种没把握的仗,越是惊险才越有意思…”
见我一脸惊骇,他才忽然醒悟起自己的身份,尴尬地摸了摸头,恭敬道:“娘娘莫担心,皇上说就赌他们为了伪装成尹国的船队,绝不敢暴露自己的实力!”
我抱着松软地枕头,任着身体在这船身中颠来晃去。本来倒是万分庆幸自己没有晕车晕船的毛病,现在庆幸还是庆幸的,却分外感到无聊起来。
打牌吧!太丢面子。他们三个刚刚学会,就比我打的好…
“唉…”我长叹了一口气,船身又一个摇晃,我忽然眼睛一亮跳起来拉着无夜,叫道,“不如我们出去看看海战情况如何?”
无夜皱了皱眉(——猜的)冷声道:“太危险了。”
“那也比在这里闷死好啊!”我转头可怜巴巴地看向心慧和心洛,“你们难道不闷吗?”
果然,心洛一脸蠢蠢欲动,果然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心慧也是一脸犹豫,果然女孩子就是容易哄。我最后再将“楚楚可怜”的面相继续摆到无夜面前,嘿,还怕你不心软 “好吧。”他终于妥协,“不过一定要跟在我身边。你的内力虽强,武功却不怎么样,千万别逞强。”
我乖巧地点点头,心中却在鄙视:什么叫内力虽强,武功却不怎么样?我在杀手训练中学到的技巧可比你们古代花哨的剑法拳法有用多了。
对了,说起来怎么从来没看无夜用过武器呢?改明儿去卫聆风宫殿里偷件趁手的兵刃给他。
不知不觉,人已经到了船头.我怎么也没想到,无意中一抬眼间就看到对面不算太远处的海面上有一艘大小与这艘不相上下的楼船,正不断往翻滚的 海面上放下小船(艨艟).
可能由于内力的关系,我的视力变得比以前好了很多,尤其远视能力更是连无夜也不及.
所以,即便那艘楼船离我们至少有百米多远,即便楼船上的人于从前的我来说,不过是一个个绰绰黑影.
此刻的我却清楚地看到,那站在楼船最高层,在众人簇拥中凝视着这边的人,正是钥国的皇太子——傅君漠。
这家伙疯了!这是我此时的第一个想法。
我往海面上望了一眼,见玄天正身先士卒地站在艨艟上,一脸兴奋激昂地指挥一众将士与钥国军船对抗。我们在远离战线的船舷一头,那些紧张战斗中的士兵倒也没注意到我们。
卫聆风果然猜的没错,钥国的确没有使用盗自蓝家的航海技术,战船上也没有明显标示国家的旗帜。
至于傅君漠,虽说我一眼便认出了他来,但那实在是因为我跟“风尹莫”接触过太多次,再加上目力所及之远,才能轻易辨认的出来。
否则,于我看来他是被众人簇拥了保护在其中,于别人看来他也不过是拥挤在其中的普通一员。
稍一愣神间,却听无夜沉声道:“他们过来了。”
我一惊,忙倾身望去,只见傅君漠与一众随从竟然绕开玄天他们战斗的海域,直直向我们这边行进过来。傅君漠负手傲立在快速行进的船中,目光灼灼地落在我身上。
我微楞,傅君漠为什么能看到我?据我所知,他的武功应该还不及无夜的…
思索间,无夜已经一把扯住我的胳膊,急速道:“那船上有我不能应付的高手,我们快回去。”
这种时候当然没什么逞强的理由,我忙拉了一旁看得正起劲的心洛和有些惊骇的心慧匆匆往船舱中走去。
忽然,一阵奇异的花香弥漫。我正诧异间,耳中却听心洛忽然尖叫了一声,扯着头发扑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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