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若!”锦鸿一脸期待地面向我,急道,“不如我们今天就出去走走吧!好不好?好不好?”
我无奈地笑笑:“只要风公子同意就好。”
傅君漠看了我一眼,露出一个冷傲的笑容:“我没意见。”
“太好了!”锦鸿一蹦三尺高,叫道,“我马上去通知剑云和莹月!”
看他又一阵风似的跑掉,连招呼也忘了打一声,我不由失笑。其实,活得象他那么单纯,应该快乐很多吧!
我回头向傅君漠笑笑:“也带上心慧和心洛吧。”
今日就暂且忘了身份,忘了千虫万花,忘了那些烦心的事,难过的事,好好快乐一天。
他有些失神地望着我灿烂的笑容,许久才淡淡地道:“随便。”
大街上人很多,热闹非凡,好象在过节日的样子。尽管是在战况如此危急的时候,这里还是如表面看来的繁华而和平。
百姓大概真的是最容易满足的人群了吧!只要不是在最坏的情况下,他们都会努力的活着,为柴米油盐奔波忙碌,平凡却…充实。
一路走来,基本上就听到锦鸿一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响个不停,二姐则满脸含笑,偶尔回他一句,偶尔回头羞涩地朝我们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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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慧可能是猜到我已经跟傅君漠摊牌了,所以一路上神色惴惴,目光怎么也不敢与我相接。倒是心洛一路上都牢牢牵着我的手,面上虽然淡淡的,眼睛却闪亮。
只是望向傅君漠的眼中带着浓浓的戒备和恐惧。
至于二哥和傅君漠基本就是一路沉默不语。二哥是因为害羞,另外一个嘛!心思难测,我就懒得理会了。
“莹若、尹莫!”锦鸿忽然顿住了脚步,回头道,“走了一路肚子也饿了,不如坐下吃点东西吧!”说着指了指面前的客栈,正中悬挂着“天涯过客”。
“莹若,这家‘天涯楼’是邺城,也是汀国最好的酒楼。但他这里最有名的,却既非酒,也非什么菜肴,你猜是什么?”
看他眼光闪亮的盯着我,一副你一定会喜欢的邀功模样,不由笑道:“是花蒸酿吧?”现在几乎全相府上下都知道,蓝四小姐酷爱花蒸酿,又有什么好难猜的?
锦鸿一脸失望:“莹若,你真厉害,一猜即中。可就不好玩了!”众人不由哄笑。
一进酒楼,气派果然非凡,丝毫不比尹国的“望江楼”逊色。只见锦鸿神气活现地走到柜台前,高声道:“老板,我们要三楼那间雅房。”
老板在邺城这么久,眼睛自然精亮的很,一见我们个个气势不凡,忙上前堆笑地鞠躬哈腰道:“几位爷,可真不好意思,三楼的雅房今日被人包了。不如,几位屈尊去二楼…”
见锦鸿面色不善待要发作,我忙扯了他一下,笑笑道:“好,劳烦带我们去二楼。”
锦鸿“哼”了一声,才悻悻道:“把你们这里所有的花蒸酿都摆上来,知道了吗?少一样…”
原本满脸堆笑的掌柜面色一僵,才苦了张脸,低声道:“这位爷,可真不巧了!本店的花蒸酿今日全让三楼的客人包了!”
“你说什么!”锦鸿面色铁青,一把拽起掌柜的衣服,也不管是不是大厅广众,狠狠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敢这样耍我!”
我也有些愕然,一个酒楼的招牌…食品竟然会被人包下,这人的排场也真是够大的。不过就算如此,锦鸿,你用得着表现得象个欺压良民的恶少吗?
不过不用我阻止,二姐已经扯了扯他的衣袖,虽没言语却也足够他冷静下来了。只是面色仍有些不善。
那掌柜不停地鞠躬哈腰,连声道:“真是抱歉,各位爷,还请你们改日再来品尝吧!”
这时,傅君漠走前了几步,取出一叠,估计整整十张银票递到他面前,淡淡道:“他们也不可能吃下全部吧?”
我们这一身行头,再加上出手的阔气,一眼就能看出是家世显赫,绝不可得罪的客人。天涯楼的老板既然能长期在这里经营红火,这点道理他自然是清楚的。
所以当他又退开一步,不住说着对不起,却没有伸手接银票时,我着实大大惊讶了一把。不由好奇,这三楼坐的到底是什么人物?
眼见傅君漠眼中寒光一闪,我忙走前接过他手里的银票,笑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下次再来吧!”
这个掌柜虽然一直在点头哈腰,可是眼神却不卑不亢,看来也不是个普通角色。不过我这句话却着实让他松了口气,连连抱歉,赔笑地说下次再来。
我扯了面色微寒的傅君漠一下,含笑地准备离去。
忽然见楼梯口一个穿着良好,又有些瘦弱的男孩闲适地走下来,边走边对着掌柜道:“老板,准备车马。”傲慢的态度很是自然,仿佛那种居高临下的吩咐是理所当然的。
掌柜的一怔,忙恭敬地微微低头,道:“公子要走了吗?”那恭敬竟是同样的自然,完全不能与刚才的虚伪客套相提并论。
“恩。快点吧!”男孩淡淡地应了声,又闲适地走上楼去。
“…小姐…小姐!”
我一楞,回过神,心洛正仰着一张漂亮的小脸看我,于是问道:“心洛,怎么了?”
“莹若,你从客栈出来就一直神思不属的,怎么了?”锦鸿关切的脸在眼前晃,我的心思却还是集中不起来,“累了吗?还是因为没吃到花蒸酿而不高兴啊?”
“不…我…”我微微皱着眉,“只是觉得那个人…有些眼熟…”
“那个男孩?”
我不知道谁在问我,只是机械地往前走着,机械地点了点头。然后他们在说什么,我又一句也没听进去。
那个男孩真的很眼熟,我肯定见过,连声音也是…很熟…
体内的血液不知为何有些奔腾,我脑中一片空白,那个男孩是谁?耳边有嗡嗡作响的声音。我知道…很重要…这个人是谁,对我…很重要…
有人在跟我说话,有人牵着我的手,我却毫无所觉,脚步渐渐慢了下来,脑中一片空明,忽然冒出一句话来。
“你就是紫宣姐说的那个丑八怪?”
我脚步猛地一顿,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一个瘦小的身影,用鄙夷的眼光看着我,说:“你就是紫宣姐说的那个丑八怪?”
这一生,我可能会有很多后悔的事情,做的时候就会害怕将来怎么面对。感情与理智总是处在对立面,相互制衡着我的行动。
可是这一刻,我的脑中却没有理智,也没有情感,只有那绝世的丰姿,那深湛的蓝眸…
风在耳边不停地吹,心几乎要跳出胸口。我没命地奔跑,用尽内力,用尽生命,只知穿过熙攘的人群不断奔跑。
因为我知道,若不回头,若不奔跑,我必然会死去。
——“傻瓜,哭什么?我没事…咳…”“真的,没事…”
——“当我醒来看不到你们。当我,看到步杀怀中满是鲜血的你,我真的好怕…”
——“傻丫头,我也和你一样,只是不想看着你们死去啊!”
——“好!我可以帮你梳一辈子。”
——“可是,如果谁敢伤害他们两个…我必将千百倍地讨回来!”
眼泪,仿佛要将身体里所有的水分都流尽般,不停落下。
这样的人,这样的情,这样的…思念,要我如何不回头?
——这一生,我都不会忘记,曾有个男孩承诺一辈子的誓言,伴我走过落英纷飞的季节。
“砰——”我甩开扯着我的那些人,一把推开三楼雅间那扇门。
心疼一句珍藏万年誓言就该比永远更远要不是沧海桑田真爱怎麽会浮现 桌上,满满地摆着一个个小碗。我缓步走上前。
碗里,都是花蒸酿。每一碗都是一种口味,每一碗都只剩下了一半…
我端起,其中一碗,放到嘴边,淡淡地桂花清香夹杂着眼泪的苦涩,仿佛那人的味道还留在唇齿之间。记忆如潮般涌上,在心口打着转,清甜而忧伤…
“冰依,喜欢吃什么,你来点吧?”
“我其实…无所谓啦。”
祈然微微皱眉看着我,丝毫不理会旁人惊艳的目光:“你都没有最想吃的东西吗?”
我一楞,忽然想起以前每个月都会有几天,我们约好回家,由爸爸亲自下厨。他最爱煮的便是酒酿圆子,听说是我妈妈生前最喜欢的。
心里一阵难过和思念,我可能…这一辈子都吃不到那样的酒酿圆子了。
“最喜欢的吗?”我笑笑,“是酒酿圆子。每一种口味都摆一碗,把圆桌挤得满满的,可以让我随便挑。明明哥哥最喜欢水梨味,我最喜欢桂花味,可是我偏要抢他的。不过他还是会让着我…爸爸…也是…”
后来,祈然才明白,我说的酒酿圆子就是花蒸酿。
第二天醒来,鼻间充盈了浓浓的清香。我呆呆地看着满桌的酒酿圆子,一碗一种口味,摆了满满一桌。
祈然推门进来,把最后一碗酒酿圆子摆上,绝世的容颜一身轻爽,一身出尘,却带着宠腻又有些孩子气的渴望夸奖的笑容,看着我说:“我昨晚刚向师傅学的,不知做的对不对味,你尝尝。”
眼泪,喷薄而出。
我不是一个容易感动的人,可是这一刻我除了感动的哭泣,却是什么也做不了。
那个是祈然啊!如天神般高贵,从小受人服侍的祈然!可他却为了我,一夜不眠,向人学习如何烹饪这一桌的酒酿圆子…
到底是什么样的幸运,才能让我遇上他?遇上了,又能被他捧在手心。
忽然,一个人把我抱住。紧紧地,几乎要将我捏碎,冰寒而又愤怒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你为谁流的泪?若儿,你是我的女人,不准你…啊——!”
“你——”他惊叫一声放开手,扶着鲜血淋淋地手臂,一脸惊怒。
我手中拿着薄如蝉翼的匕首,泪水依旧在脸上,我冷冷地看着他,冷冷地说:“这个时候,请你不要来招惹我,也不要…靠近我!”
我不是蓝莹若,我是…水冰依!
说完,默默地转身,离开…这个无处不充斥着祈然气息的房间。因为我真的,无法再…停留。
我漠然地走在街上,一辆紫色的马车,擦着我,扬起散乱的发丝,绝尘而去…
车中。
一个少年带着银灰色面具,手中抱了一个食盒。他的脸看不见,可是他的眼睛,淡蓝如水,却也沉静如水。
车子颠簸了一下,千玄一个坐立不稳向前扑去,撞到那少年身上。他的身子向一旁斜了下,手肘撞到车壁,手中的食盒却纹丝不动。
千玄忙叫道:“对不起,少主!小玄不是有意的。这个…我来给您拿吧!”
少年没有责备,也没有回话,眼中沉静如水,只是漠然地望着窗外,手紧紧抱着那个食盒。
“少主…”
千玄眼眶一湿,少主这次回来变了好多。不爱说话,不会笑,不会再温柔地抚着他的头。也再没摘下过那张月牙形面具,露出绝世的容颜…
“步呢?”如天籁般悦耳却清冷的声音响起。
“回少主,”陈绝——车中的第三个人马上回复道,“这几日步杀…先生,一直偷偷出去,行踪不明…”
说到这里他面露难色,顿了顿道:“少主,要不要我派人跟踪…”
一直望着窗外的少年终于回过头来,眼中依然沉静,声音淡漠:“够胆…你就试试。”没有任何起伏的语气,却让马车中的两个人都忍不住打了个抖。
陈绝忙垂首道:“属…属下不敢…”说完只觉背上一阵沁凉,原来已出了一身冷汗。
少年低头望向手中的食盒,这一刻清冷的蓝眸中终于映射出浓烈的感情,绝望而悲伤。
再抬头,蓝眸中早已是一片死寂。少年继续淡漠地望着窗外,熙熙攘攘,与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群。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脚没有感觉,身体没有感觉,因为心痛地超过了一切,淹没了一切…
直到…一个东西窜进我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