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有人望而不得的夙愿,另有人只要伸出手就可以触摸到,放在手心把玩。
这兴许是最不公平的,但也寻常可见。
杜七依靠在墙边的锦缎上,身上盖着一条厚厚的毯子,随着她呼吸被打乱,她缓缓睁开眼,然后便瞧见一张俊俏的脸在她的眼前晃悠。
脑袋有些懵的杜七手指挡住唇,轻轻打了个哈欠。
“哈…啊…”
此时的她睫毛轻颤,眼角带着几分水润,仿若清早微颤的梅花,带着红晕的花瓣上沾着几滴晨露。
看到杜七醒了,婵儿笑着回头说道:“怎么样,我就说都不用唤她,她自己就会醒吧。”
安宁瞧着白玉盘手里的散发着厚重香气的一杯甜茶,啐了一声:“我也没有说不信啊,毕竟是七姑娘。”
“我?我怎么了…”杜七茫然,却见婵儿跪坐在她的面前,取出一条手绢擦拭着她的眼角。
“婵儿姐?”杜七眨眨眼。
“姑娘眯一会儿就行了,可不能睡的太熟,不然…一会儿我可舍不得唤姑娘起来。”婵儿轻柔的拭去杜七眼角的水润,随后揉了揉她的脸,嗔道:“回神了我的大小姐,怎么睡一会儿…人还睡傻了。”
“说谁傻呢。”杜七第一时间回过去,旋即揉了揉眉心,说道:“我方才…做梦了。”
“睡的这么不舒服,自然是会做梦的。”婵儿伸出手将杜七揽入怀中,拍了拍她的背:“可别是做了噩梦,快快快,姑娘有说什么事儿都可以和我说。”
杜七眨眼的频率快了不少。
“婵儿姐。”安宁从后面拽着婵儿的领子,没好气的说道:“哪有你这样的丫鬟,趁着姑娘睡懵了占她的便宜。”
“这你就不懂了。”婵儿被拉扯着领子也不恼,只是说道:“我是不会趁人之危的。”
“那你倒是松开姑娘!”安宁瞧着婵儿双手箍着杜七的腰:“怎么抱住还不撒手了!”
“小玉儿,你说安宁她也是,分明是外来的丫头,结果和你一样事事总向着姑娘。”婵儿说道。
“婵儿姐,我…现在也是外来的丫头呢。”白玉盘一本正经的说道。
“哦。”婵儿点点头,反手抓住安宁的手腕,说道:“大概是外来和尚,喜欢多管闲事?”
“和…和尚?”安宁听见和尚,心里咯噔一下,松开了婵儿的领子。
“婵儿姐,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多管闲事的是抓耗子的狗。”白玉盘说道。
“我没念过几年书,谁让小姐总是说和尚、道士手伸的长。”婵儿啐了一声,厌恶道:“那些出家人最喜欢做的就是劝姑娘们从良,不是多管闲事是什么。”
安宁:“…”
“安宁,你怎么了。”婵儿奇怪的看着有些心虚的安宁。
安宁此时只觉得自己被婵儿给范围打击到了。
“真的有和尚劝姑娘们从…从良吗”安宁忍不住问道。
“有的是呢。”婵儿摊手:“春风城挨着淮沁,走南闯北的都要从这儿过,见过不少的道士和尚读书人,听店里的姐姐们说,这些人最喜欢的做的是哦就是劝姐姐离开…这种人是最天真最傻的,而且站着说话不腰疼,难怪十姑娘不喜欢出家人。”
婵儿对着安宁说道:“小安宁,你以后若是见了那些劝你从良的男人,一定要离他远远的。”
“婵儿姐,我还没有梳拢呢。”安宁睁着清澈的大眼睛。
“你?梳拢?我不信常姐姐舍得,你就老老实实做的你清倌人吧。”婵儿说道。
杜七此时已经彻底清醒过来,她瞧着白玉盘手中热气腾腾的甜茶,旋即说道:“婵儿姐,你们聊你们的,能不能…先放开我。”
婵儿现在还抱着她的腰呢。
“我在和她们说正事呢,这很重要…姑娘不要打扰我。”婵儿一本正经的占着杜七的便宜。
“…”杜七咬唇,很是无奈。
她在春风城里,当真是谁见了都能上来施弄两下。
所以说,那手持礼宴、正前往南荒的姑娘…
杜七在这一刻居然有一种,为了对方觉得不值得的感觉,也是很奇怪。
“婵儿姐,我不明白为什么劝姑娘们离开这儿就是不好的人。”白玉盘有些疑惑。
“我也是。”安宁想到和尚在婵儿心里留下卑劣的印象,说道:“能说出这种话…怎么说也是个好人?”
“因为这样的人多是不成熟的,只是出家人说的多。”婵儿想了想,居然不清楚应该怎么与孩子们解释这种事儿。
其实出家人还是好的,毕竟他们大多都不沾女色,总的来说还是好心,姑娘们即便笑,也是笑他们的天真。
让人不适的是那些五陵子,仗着家里有钱有势…
大概是,劝姐姐们从良能够满足他们内心可怜的精神空洞。
该做的全都做完了,现在和她们说什么美好未来、美好期望…她只觉得恶心。
“你们两个丫头没有识人的能耐,分不清楚什么是好人是什么是伪君子,所以只要听我的就是了。”婵儿手指扣在杜七的后腰,面对着杜七说道:“反正,见到劝姑娘们的,一律离得远远的就行了。”
毕竟,像是安宁和白玉盘这般年龄的小丫头,是最容易被那些没头没脑的好意“感动”的,所以提早预防是很有必要的事情。
“知道了。”白玉盘点点头。
“你呢,愣着做什么。”婵儿看向安宁。
安宁脸色有些怪异。
她的情况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啊…她是禅子,所以,未来一定会有许多人劝她“从良”。
而已经有人劝了,这里头的人包括并不限于大和尚、书院的白夫子、道宫的卧松云…
后面两个是一个人,但是他用两个不同的身份来劝她,所以可以看成是两个人。
“我记住了。”安宁心想婵儿姐说的也没有错,那些劝她离开春风城,可不就是“十恶不赦”的。
“我是记住了,不过婵儿姐…你忽然的与我们说这些做什么,没头没脑的。”安宁看着婵儿。
“哦,我只是想要多抱一会儿姑娘,随便起了个由头罢了。”婵儿说道。
杜七:“…”
白玉盘:“…”
安宁眼角一抽,深吸一口气,盯着婵儿说道:“像姐姐你这样的人…实在是让人大开眼界。”
“那是你坐井,没见识的臭丫头。”婵儿抱着杜七,露出了一抹幸福的神色。
“我坐井…我坐井?”安宁被婵儿给弄笑了。
她没有想过,自己居然被婵儿说是井底之蛙、眼界狭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