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七姑娘吗?”石婴惊喜的看着身后。
“妹妹冷静些。”阿暖伸手将石婴重新按回轮椅上,随后轻声说道:“准确的说是十楼的杜姐姐和石姐姐要挑选一个地方庆功,就选中了咱们这,晌午就已经定下了,该是酉时、日落前后来。”
“那真是太好了。”石婴长长睫毛微颤,若不是弄不到花月楼的券,她怎么会不去捧杜十娘的场?
在楼里等消息…当真是急人的体验。
“所以我说你该答应王姐姐去接客的。”阿暖笑着。
“呸,就算是杜七,我也不会…哼。”石婴俏脸一红,低下头。
“知道你高兴,毕竟七姑娘有些时日没有来过咱们这儿了。”阿暖麻花辫甩呀甩的,她推着轮椅,又说道:“其实按照花月楼上的形势来看,我和王姐姐都以为这庆功该是在金风楼办呢,毕竟姑娘们不差银子,也有了靠山。”
她语气一顿,眼眶内的漆黑眸子幽幽的看着石婴,轻声说道:“再不济,也该是秋水楼,怎么能轮到咱们这儿?”
“这不挺好的…阿暖,你这是怎么了?一幅怨妇的模样。”石婴笑着,完全没有感受到身后姑娘的不快。
“对你来说是挺好。”阿暖脚步逐渐放慢,她低下头看着石婴好看的发髻,幽幽的道:“我想姑娘专程挑琴楼来…除了因为你在,也没有别的理由了。”
阿暖弯下腰,辫子穿过脖颈落在石婴的面前,她疑惑说道:“这么重要的日子却要与妹妹分享…石妹妹,你和姑娘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阿暖说的是对的。
当初石婴在李孟阳胞弟的事情上出面保护了杜十娘,她对于姑娘们来说是恩人,加上杜七和明灯都喜欢她…所以才定下了琴楼。
“关系?没有什么关系啊,我就是翠儿雇来的车夫。”石婴显然她还不知道自己在杜十娘等人的心中有怎么样的地位。
“翠儿可不会对一个车夫姐姐长姐姐短的…再说了,车夫可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来。”阿暖说着叹息:“罢了,我也不是追究你的过去,只是七姑娘和明灯都喜欢你,而一听她们来了,你就这么高兴,我…心里头不大舒服。”
她说着,语气愈发平静。
石婴一开始没明白,可想着想着忽然就想通了。
阿暖这不就是嫉妒了吗?
石婴面露怪异。
虽然喜欢与姑娘们一起玩,可她自认为自己是最普通的姑娘,至少取向上该是正常的…尽管翠儿看着她的眼神带着几分憧憬,但是那并不是爱慕。
被姑娘家爱慕自打出生来着还是第一次,害羞说不上,更多的是奇怪。
石婴知道自己不应该大惊小怪,因为在春风城这真是太常见,而她的心脏也比之前宽敞了毕竟没有什么事情能比禅子化名安宁这件事更让人想不明白。
“姑娘家若是善妒可就不好看了。”石婴对着阿暖说道。
“我可不是善妒。”阿暖摇摇头,随后看着石婴无辜的样子吐出一口浊气:“我不是那么喜欢你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家。”
“我本来就是坏女人。”石婴看着自己白皙的双手,心想她从未想过整日修炼、握刀沾血的她有一天也能在庖厨与姑娘们一起做饭。
石婴笑着身子微微起来了一些,她的手指在阿暖的脸上轻轻摩擦说道:“你不喜欢我我还是挺喜欢你的。”
阿暖脸上一红,盯着石婴没个正形、吊儿郎当的模样,嗔道:“果然不似个姑娘家,空有这么好的身材你这个赖子还是要多练练。”
“没有嘴里叼着一根草翘着个二郎腿已经是在克制了。”石婴白摆弄着裙摆上的玉坠,旋即说道:“对了,晚上腾出地方来接待七姑娘她们一家,那不是说…禅、安宁也要来?”
“你说安宁姑娘?常姐姐不在春风城,安宁这些时日一直跟着翠儿到处跑今个定是不例外。”阿暖眯着眼睛说道:“怎么,看到喜欢自己的翠儿被安宁缠着…你也嫉妒了?”
“什么叫也。”石婴僵硬的一笑。
与其说是嫉妒不如说是害怕?
嗯,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可一想到禅子喜欢的姑娘粘着自己…石婴就觉得自己的心被人攥在手里,身子也被捆上了。
她一直以来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的“二叔”她的眼界从这儿就到头了。
但…即便是石婴也知道禅子的意义是什么她最大的敌人见了禅子也不敢大声出气。
这能轻松下来就怪了。
罢了顺其自然。
她现在反正是不能修炼的姑娘,禅子和普通的修士没有太大的分别。
石婴咬唇,轻声说道:“希望安宁能好相处一些。”
她还记得先前自己被安宁警告过不许和翠儿太过接近,后来…安宁也经常嫉妒的看着她,总之在石婴的眼里,安宁才是善妒、不好相处的人。
“安宁?是挺好的丫头啊,我没少在街上碰见她。”阿暖眨眨眼,不明白石婴是怎么了。
“丫头…嗯,是丫头。”石婴呵呵笑着,随后提醒阿暖:“你再慢些,咱们就连王姐姐的脚印都见不到了,想要与我两个人一起也要挑个时候的。”
“呀!”阿暖一惊,加速追了上去。
石婴坐在轮椅上,盯着八方客栈的方向许久,最后吐出一口浊气。
大院里,太阳西移,杜七此时就靠在庭院中央一颗巨大的槐树下,她怀里抱着四足踏雪的狸花,轻轻抓弄着狸花的下巴。
婵儿并不在她身边。
杜七脸上的面纱浮动,她拨弄着狸花的耳朵,心想原来晚上要去琴楼…的确是个好地方,可是如果要见石婴姐姐。
自己还没有学会炼丹呢,治不好她的身子。
要不…先拿一些竹叶过去给姑娘们泡茶喝?
叶子一点也不好看,姐姐们会以为她在开玩笑吧,十娘也会恼的。
杜七指甲刮过狸花猫脚上粉色的肉垫,她勾弄着狸花修剪过的指甲,垂下眼帘。
她不会骗人,也不会被骗,而且讨厌旁人欺骗她的十娘。
但是正如沈姐姐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也就算不上是骗了。
杜七想着想着,勾起嘴角。
她还有更在意的事情就是了。
“婵姐姐。”杜七说着抬起头,在她的上方有一抹桃红的影子,姑娘家长裙下的景色一览无余,修长的腿随着节奏晃动着。
只见婵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那大槐树,正坐在大槐树的枝头看着风景。
“姑娘怎么了?”婵儿见到杜七抬头,红着脸一只手压下裙子。
“姐姐倒是比小花上树上的更利索。”杜七说道。
“以前野惯了,姑娘可别与小姐说。”婵儿换了一个坐姿,靠着树干坐下,正好坐在杜七的头上不远处,风一吹,杜七都可以嗅到婵儿身上的胭脂味。
“我没事与四闲姐说这个做什么。”杜七摆摆手,她想着方才公子和沈姐姐的对话,里头提起沈家和天家攀关系的时候提到了一个词。
聘猫。
似是因为高价给了聘礼,所以沈家能够用金丝。
杜七抱着狸花,想着明灯,十分的感兴趣,加大了几分音量:“婵姐姐,聘猫…是个什么说法?”
怀里的狸花听着杜七提到自己,“喵”地叫了一声,可爱的模样让杜七又揉了揉她的脑袋。
婵儿闻言稍稍一怔,又觉得杜七会好奇很正常,便晃动着双腿,笑着说道:“顾名思义啊,按照规矩,从姑娘家手里要狸花是要给聘礼的。”
“聘礼?”杜七眨眨眼,说道:“书上说,聘礼是订婚时,双方互相馈赠的财物钱财,与猫儿有什么干系。”
“这算是自古以来的规矩了。”婵儿想了想,说道:“狸奴这小玩意咱们也养了有年头了,因为能抓老鼠,还算受重视…毕竟在外头鼠灾还是很吓人的,狸花恰好是捕鼠能手,能保着田里的秧苗。”
“保护秧苗?”杜七点点头:“所以,猫的右半边是一个苗字?可真有趣。”
“唉?有这种说法吗?”婵儿惊诧。
“我以为是呢。”杜七说道:“若是这样,老鼠还会吃书呢,七姨这院子里就有不少的老鼠。”
“老鼠是很讨厌。”婵儿哼了一声,随后说道:“狸花是很重要啦,那些念书的人就将领猫会去说成“聘猫”,该是用“聘”字,看起来更体面…而且因为是聘猫,所以倘若从谁哪里领幼猫回来,是要买鱼穿柳送上门的。”
用鱼儿做聘礼,把狸花“聘”回家,买鱼穿柳聘狸奴就是这么个道理。
“裹盐迎得小狸奴,尽护山房万卷书。”婵儿说着,依靠着大槐树,伸了一个懒腰后说道:“不过咱们春风城的姑娘养狸花只是因为他们可爱,虽然不大懂讨主子开心,但是胜在一个好养活…七姑娘怎么忽然想问这个了?现在买猫儿都是去春市,银子就当是聘礼了。”
“只是好奇。”杜七摸着怀里狸花的肉乎乎的小肚子,好奇的说道:“十娘这猫儿也是给了聘礼的吗?”
“十姑娘这只狸花我记不清楚了,好像是在外头捡回来的?”婵儿眨眨眼,低下头看着杜七:“十姑娘可真会捡东西。”
杜七眨眨眼:“?”
“没什么。”婵儿摇摇头,继续说道:“不过当初十姑娘养腻了,小姐从十楼把小花接过来的时候是给了聘礼的,买了一条银丝鱼做聘礼。”
“这样啊。”杜七点点头,心想规矩就是规矩,十娘和四闲姐果然不让人失望。
“婵姐姐,明灯也是狸花,她入十楼,要不要拿一些东西做聘礼送给小玉儿?”杜七忽然问道。
“呸。”婵儿啐了一声,无奈说道:“姑娘想什么呢?明灯虽然是狸花,可那也是活生生的姑娘,你给人家聘礼,是要娶她过门不成。”
“我只是说说,说说。”杜七心想这个称呼不大对。
拿一只鱼就想娶走明灯,直接上可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聘礼…”
想着婵儿方才的态度,杜七心想看来这儿的聘礼不是聘请,而是男人给女人的那种,也就是说…聘猫聘猫,是把小家伙娶回了家。
“小花,你就是石姐姐的妻妾吗?”杜七轻声道。
婵儿在上头听到杜七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她嗔道:“七姑娘又说胡话了,什么叫妻妾,这样说…小花还跟过十姑娘呢。”
“做一只猫挺好的。”杜七说道:“婵姐姐不觉得人如果有来世,做一只狸花被人娶回家也很好。”
做一只猫儿就不会被害怕了,还能被喜欢的姑娘用聘礼“娶”回家,该是很幸福的事儿。
“来世?我从不想来世的事儿,谁知道世上有没有来世。”婵儿很没有形象的从树上爬下来,轻轻一跃停在了杜七面前,她整理着凌乱的长发,接过杜七手中的狸花,捏着它的后颈,动作十分的不温柔。
“七姑娘若是喜欢小花,给一条鱼儿,算作聘礼在拿回去好了,小姐一定会同意的。”婵儿说道。
“我?我就算了,我打算养一只兔子。”杜七眨眨眼,想起了什么,说起来,聘礼也是很重要的规矩。
她起身,帮着婵儿掸去后腰的灰尘,一边整理婵儿的衣裙一边问道:“兔子要给聘礼吗?”
“没听说过聘兔子得,不过应该是给的吧…”婵儿沉思了一会儿,说道:“猫用鱼儿,兔子…一颗白菜,一根萝卜,就差不多了,不过姑娘的兔子等庙会直接拿银子买就行了,不用去人家特意要兔崽子。”
婵儿想起了白景天,觉得这话听起来和骂人一样。
“如果是兔子和明灯一样,也是姑娘家呢。”杜七又问道。
“七姑娘你不会是想把景天公子用一根萝卜聘回来吧。”婵儿满脸怪异的看着杜七。
“啊?婵儿姐,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杜七歪着头。
“听不明白的是我,什么叫姑娘家是兔子。”婵儿嘟囔着,随后说道:“姑娘家,那是不是兔子,都是要聘礼的…不对,聘礼是订婚礼,彩礼是过门时候的礼。姑娘家的是聘礼彩礼都要,我差点让姑娘绕进去了。”
“嗯。”杜七点头,她心想自己可没有收到过聘礼,更不要说彩礼了。
她从白龙身上只得到四两银子,还是对方弄坏了自己衣裳的赔偿。
过去了那么久,她再去问白龙要的,不知道是不是合规矩。
杜七却是忘了,作为单身的姑娘家,主动向男人讨要聘礼甚至彩礼,定是会被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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