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5 不一样的喜脉(1 / 1)

少年望着那背对着他的青衣姑娘,很安静。

这般场景只会在梦中出现。

在那淮沁,娘亲最喜欢的就是在这竹椅之上歇息,娘亲有一个规矩,那就是无论什么时候一定要空出一个竹椅来,所以纵然自己是她的儿子,在她歇息时也只能在一旁看着。

当然,他还小时,娘亲也会抱着他一起睡。

白景天望着那姑娘眼睛也不眨一下。

轻轻叹息。

那天他叫了一声杜七“娘”,每每想起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所以纵然一瞬的精神恍惚,他却也不会像以往那般傻到将先生当做自己的娘亲。

满足的一觉起来,可以见到先生,这对于白景天来说是世上最令人高兴的事情。

他也不去想为什么先生会在这里。

白景天知道下人不会阻拦杜七,而先生又知晓这儿对自己的特殊之处。

该是找自己有事才对。

这是先生对他足够了解的证明。

白景天运起真气轻轻一跃,脚尖落地,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响声。

他走到杜七面前,瞧见了她的睡颜,微微一怔。

杜七平日里是安静的人,偶尔会有几分白景天都觉得可爱的地方,可杜七睡着时候和清醒时候完全是两幅面孔。

白景天一时间想不起什么形容词。

睡着的先生要更安静成熟,让人不愿打扰。

也不知道十姑娘和那个叫做翠儿的侍女每天早上是怎么忍心叫她起床的。

白景天注意到那挂在椅子背上的衣裳,忽的意识到了什么,视线在杜七上半身一晃,拿起杜七的衣裳小心翼翼的盖在她身上。

仔细去看,少年眼中多了几分惊慌失措,对于他来说十分罕见。

同一时间,有青蛇死死盯着他,似是准备随时上来咬一口。

白景天:“…”

白景天虽然心慌,可依旧对着花瞳青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它不要吵醒杜七。

青蛇自然知晓取舍,盘在杜七手腕上不再动作。

“嗯…”杜七呼吸一滞。

虽然青蛇的动作已经很小心了,可杜七还是有了几分感应,半睁开眼见到了一个有些脸红的孩子,她轻声道:“海棠…”

白景天低头。

海棠?

他面前就是那海棠花海,没有察觉到任何的不妥之处。

杜七补充道:“我再睡一会。”

说着,她又一次合上眼睛。

白景天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杜七在自己面前再一次熟睡,心中多了几分无奈。

虽然他知晓先生没有把自己当做男人看,可她对自己是不是太放心了?

这份信任白景天虽然高兴,却也有几分莫名的失落。

沉默。

他对杜七向来尊敬,在见到杜七之后便杜绝了再睡在她身边的念想,甚至因为觉得失礼没有再看她一眼。

白景天顺势坐在草地上,拿起那看了一半的医书,在心头默念。

时间若白驹,走走停停,最后顺着姑娘身后缓缓前行。

庭院中的环境模拟五六月份,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分,姑娘慵懒的躺在竹椅上,身侧坐着一个看书的少年,伴着那火红的花海,气氛正好。

文字是登天梯。

对于白景天来说,知识比什么都能够让他着迷,这一点从头至尾都没有变过。

所以他的注意力很快从杜七那均匀轻巧的呼吸声上转移到医理中,沉醉了进去。

就这样,一个时辰后。

天上偶尔有残云经过,投下来清凉的阴影,阴影落在杜七的面上,她再一次睁开眼。

微微坐起。

这一觉睡得很舒服,也做了一个梦。

久违的梦见了那个绿衣姑娘,杜七知道这都要感谢这满眼的海棠花。

随着杜七清醒之后缓缓起身,白景天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杜七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盖着的衣裳。

心想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她披上外衣,在自己身下找到了那正靠着注意看书的少年,只见白景天眉间紧蹙,仿若遇到了十分困难的事情。

杜七仔细瞧了一眼他正在看的是哪一本医书,确认了大概内容,也就知道白景天是为什么医理而发愁。

她拾起自己的小挎包,从中取出那本厚厚的书册,说道:“景天,这个给你。”

“…”白景天仍旧凝眉思索。

杜七摇摇头,自竹椅上下来,走到白景天面前,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

这下,哪怕是榆木脑袋也该开窍了,白景天被打乱了思绪,一抬头就见到了那青色绒裙。

“先生?你醒了啊。”白景天吐出一口浊气,自地上站起来。

“这个给你。”杜七将手中书册递过去。

“这是?”

“你给我的,那些医理。”杜七提醒他,接着说道:“你方才看的在第四十七页,本草方处,你自己找找看。”

白景天打开自己手中书册看了一眼,发现正是他之前询问过的一些医理,怔怔的道:“先生都…整理出来了?”

“最近闲着,这些东西简单,写出来也没花多少时间。”杜七说着,可能是躺着有些累了,轻轻挺着腰,揉按着身后的穴位。

“…”白景天握着那书册,小心翼翼的合上,说道:“谢先生。”

“嗯。”杜七应了一声,摸了摸小腹,抬头道:“时间还早,我有些饿了,你去弄些点心吧。”

“好。”白景天想都不想就答应下来。

杜七提醒道:“我看你纠结的厉害,先看会医书再回去也行。”

“不了。”白景天摇头。

在这一刻,他觉得让先生填饱肚子才是世上最重要的事情。

“先生怎么来了?”白景天一边抱着杜七给他的医书,一边好奇的问。

杜七指着沁河医馆的方向:“玉儿说你不在,我就来这儿了。”

“先生…是专程给我送医书来的?”白景天问。

杜七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我不是要去淮沁?想着先给你整理出来,顺势来看看玉儿,对了,明灯那丫头想姐姐了,我说可以来这儿,秦淮给的玉佩我也给明灯了。”

“先生还是这儿的主位先生呢,景天都听先生的。”白景天认真说道。

杜七挂念着他,自然是高兴的。

“我还有件事要问你,你有没有在淮沁想要的东西?”杜七问道。

“我?”白景天眨眨眼。

“嗯,秦淮说没什么想要的,让我来问你。”杜七说道,她都已经答应了许多人,对白景天也不能区别对待。

白景天明白了。

原来又是他姐姐。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这医书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先生玩的尽兴。”白景天抱着医书说道。

“行吧。”杜七说道。

这孩子果然不愧是秦淮口中只喜欢看书的呆子。

虽然这么想着,不过杜七决定还是给他带一些竹笋,因为他的厨艺很好,做出来自己也能尝尝。

既然白景天醒了,她们准备一同离去。

“先生,外面冷。”白景天说道。

“嗯。”杜七重新穿好自己的外袄,将头发自衣裳中扯出扎好,随后说道:“走吧。”

出了结界,一股寒衣伴随着雪花扑面而来。

杜七顺势打开伞,遮挡在她与白景天头上。

姑娘离得很近,白景天下意识就要躲出去,不过被杜七阻止。

“乖一点。”杜七说道。

“…”白景天嘴角抽动,最后还是乖乖的站在杜七身侧。

这一幕被侍卫们尽收眼底。

他们也不奇怪,因为在杜先生面前,公子若是不听话才是奇怪的事情。

忽的有侍卫想起了尊上和那常管事。

因为有对比,所以公子能被先生治的这般听话才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走在雪中,白景天很不自在,便主动开口说道:“方才先生歇息的如何?早知先生要来,我就弄得再暖和一些了。”

“我睡得很舒服,也梦到了海棠。”杜七说道。

白景天心想那么多海棠花会梦到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至于杜七说的睡得舒服,他觉得不是这样,因为先生很明显的乏了。

竹椅总归是硌的慌的。

他决定以后在竹椅上铺上一层柔软的锦缎。

杜七撑着伞,看着身旁这个相比之前长高了不少的少年,问道:“你呢?我来的时候见你睡得正熟,好像做了一个美梦。”

“我…”白景天说着语气一滞。

这时候作为一个男人是不能与憧憬的人说自己梦见娘亲的。

该有的羞耻心他还是有的。

白景天想了想,说道:“回先生,我也梦见了海棠。”

那是世界上最好最美的海棠。

杜七换了一只伞,认可道:“果然我们都梦见了。”。

“先生,我说的和你说的可不一样。”

“一样。”

“先生说什么就是什么。”

沁河医馆,即将入门,白景天下意识不想让白玉盘见到他与杜七撑伞的场面,主动撑起了真气结界,说道:“我去准备点心,先生先去主楼歇一会罢。”

“好,对了,我去书阁拿本书看,消磨时间。”杜七道。

随着杜七离开,白景天推门走入主楼。

楼里罕见的点上了香,缕缕青烟顺着香炉而上。

坐在门前白玉盘见状立刻走过来,行了一礼说道:“公子。”

白景天也自己瞧着自己面前这个穿着红袄的丫头,有些疑惑,问道:“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白玉盘立刻说道:“回公子,没什么…可能是着凉了。”

“着凉?”白景天皱眉,说道:“手给我。”

白玉盘微微犹豫。

“手。”

“…是。”白玉盘听了白景天的话。

白景天试了一下她的脉搏,接着一愣,随后又试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感觉错,不解说道:“珠圆之像?滑脉?不可能啊…”

他看着面前这个相比以往有明显虚弱的丫头,面露怪异。

滑脉,又称喜脉。

玉儿有孩子了?

这怎么可能。

“不对,比滑脉,还是要缺一些,仍有滞感…怎么会这样。”白景天匪夷所思。

白玉盘见到公子这般模样,想要说什么,樱口微张,却还是将话语咽了回去,低头站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

白景天仔细看着面前紧张的孩子,眼中多了几分担忧。

忽的他看向那桌上香炉香炉,鼻子微动,问道:“玉儿,你受伤了?”

白玉盘一颤。

“不对,不对。”白景天连连摇头,正要准备,却见杜七拿着一本书推门走进来,对着他轻轻一杵。

“别问了。”杜七说道。

“先生?”白景天依旧疑惑。

杜七挡在白玉盘前面,对着那一脸茫然的少年说道:“你看了那么多医书,都记到哪儿去了,这还是我教过你的。”

“先生,我听不明白。”白景天懵了。

白玉盘见杜七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下意识抓住她的衣角。

杜七看着白景天,很无奈,她现在也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人,也不好解释太多,说道:“素问上古天真论篇,自己去想,好了,你快走,这孩子交给我就好,我也是懂一些的。”

“…”白景天看了看杜七,还要说什么。

“抓紧。”杜七又推了他一把。

白景天没有办法,只能上楼准备点心去了。

想来,即便玉儿受了伤,可先生的医术远在他之上,也用不着他瞎操心。

上古天真论?

白景天一边洗菜,一边回忆那医书中的内容。

楼下,杜七看着小脸煞白的丫头,握住她的手腕,说道:“你与十娘、四闲姐一样,体虚而寒…很疼吧。”

面对杜七,白玉盘没有逞强,点头。

“行了,坐着歇一会儿。”杜七取出手绢拭去白玉盘额前汗渍,说道:“我去给你弄些姜汤暖暖身子。”

“七姑娘…”白玉盘拉住杜七的手,犹豫后说道:“我…现在该怎么办。”

医书上写她是任脉通,太冲脉盛,癸水至。

她知晓这是什么,也知道这是正常的事情,却依旧手粗无措,尤其是在身边只有自家公子的情况下更是焦虑。

所以杜七是她的救命稻草。

“怎么办?”杜七闻言,也是一愣。

是了,她虽然通晓医理,可十娘不让她靠近,她也不知道这种时候该怎么处理。

“我这就去找人来。”杜七说道。

春风城旁的没有,就是姑娘家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