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河医馆被月光笼罩,这在夜晚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所以没有人注意到这儿发生了什么。
那人的声音像是直接响在心中,故而听不出男女,白景天一切的感官都集中在眼前耀眼与那似桂似兰的香气之上。
白景天认为有着这般香气的人该是个姑娘。
见白景天不回答,那人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你会捣药吗?”
这一次白景天如实回答。
“舂捣药材是很简单的事情,不说小子,但凡是一个有手的人都可以做到,可要说舂捣药材必要的东西,小子医理浅薄,不堪大用。”
白景天心道他的回复无懈可击。
那人却直接道:“会捣药就行。”
“…”白景天一怔,说道:“舂捣药材要根据药方来决定手法、用量,还是由医术精湛的先生来好一些。”
“先生?”那人似是有些疑惑,可这种疑惑只持续了片刻,肯定的说道:“就你了。”
不等白景天震惊,一股凉意落在他身上。
冷是第一感受。
可又不是那么冷。
清冷之意虽寒澈骨髓,并不痛苦,似是一股飘然虚幻之感,白景天一时间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他那红色眸子愈发明亮,面上起了些许银白色胡须,身形逐渐虚幻。
月光冰凉似水,白景天的意识逐渐模糊,他像是一块玉脂逐渐溶解于似水荧光。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过的感觉,仿若一切负担皆被抛之脑后,世界上所有形容舒适的词加在他身上都比不上那感觉的千万分之一。
他沦陷了。
已经什么都无所谓。
他是谁也不重要了。
落魄婪耽,却有紫诏来宣。
少年轻轻闭上眼,呼呼风声中,仿佛看见簌簌而落的、从天而降的漫天烟雨,又化作了大朵大朵的玄妙金花,纷纷扬扬着,飘落在了他们两个人的身上。
等等。
两人?
怎么会是两人。
白景天努力睁开眼去看,却见席下有一身青衣,手捧医书瞧着他。
他睁开眼睛,旋即听到了一声耳语,女子音色,温软如玉,她似乎很是疑惑。
“咦。”
就在这时,一股绿色光辉自白景天腰间显现,很快便像是一颗卵将他整个包裹进去。
那绿色像是青草的颜色,又像是清竹的颜色。
随着光辉照耀,白景天本逐渐融化的身子重新变得凝实,随着他的身子越来越重,女子松开怀抱,将其重新落在椅上。
她看着白景天腰间哪一柄绿色的匕首,瞧了一眼屋内精致的海棠花,轻轻叹息。
俯身,在白景天耳边说了一些话,旋即化作一缕清气,消散在冷风中。
闹市长巷,结界后的别院。
杜七已经用完了晚食,坐在长椅上休息,明灯则捂着小腹靠着她,一脸的幸福。
秦淮招人撤了饭桌,关上门后坐在明灯身侧,屈身道:“七姑娘,我这儿的厨子还可以吧。”
“嗯。”杜七点头。
她吃相斯斯文文,与明灯鼓鼓的肚子不同,杜七小腹依旧平坦,看得出来很不在状态。
“真的吗?我看七姑娘没有吃多少。”秦淮说道。
“有些走神了。”杜七说道,瞧了一眼窗外的月亮,眼里多了几分思虑。
那人是谁…怎得想不起了。
走神?
秦淮很是惊讶,便觉得自家厨子的手艺定然不合七姑娘口味,不然她怎得还有心情去想其他的事儿,可惜自己不会做饭,不然像练红那般亲手弄吃食给七姑娘享用,定然是一种很美妙的体验。
她伸手戳了戳明灯的肚子,笑着。
“明灯,味道怎么样?”
“回秦姐姐,很好吃。”明灯红着脸道。
“你喜欢就好。”秦淮笑得更开心了,“我专门教人弄了许多道海鱼,看来狸花果然还是喜欢吃鱼。”
明灯一怔,轻轻点头。
原来秦姐姐知道她是半妖。
小丫头有些不懂了,这世上为什么既有有那般厌恶半妖、恨不得将她蹂躏致死的人,又有小姐、姐姐那般对她那么好的人。
人和人真的很不一样。
明灯想着,摘下了帽子,露出一对蓉黄色的绒耳。
秦淮惊呼一声,探手摸了上去。
“好软。”
秦淮笑着,说道:“都是半妖,小明灯你比练红要可爱多了,你说他怎么就继承了娘亲的一双眼睛,若也是耳朵,该多好呀。”
明灯侧过脸看着姑娘那发自内心的笑,心神微动。
秦姐姐可真好看。
随后摇头道:“秦姐姐说的我听不明白。”
“嗨呀,听不明白便听不明白好了。”秦淮也没打算和明灯解释白景天的事儿,她对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很有意见,觉得说出去也是丢人的事儿。
此时,清冷月光洒入房间,落在三人身上。
秦淮没有反应。
明灯有些舒服,奇怪的瞧了一眼窗外的月亮。
一旁独自发呆的杜七忽的想起了什么,视线从月亮之上收回来,落在秦淮那一张与海棠一模一样的脸上。
海棠以往有处理过她一段时间的往事,说起来若是海棠定然会明白她此时的疑惑。
杜七看向秦淮。
海棠会将自己的事情与她的夫君、儿女讲吗?
定然是不会的。
那丫头是守规矩的孩子。
杜七方才看向月亮之时,脑海中最先闪过的是“元君”二字。
又是元君。
有人叫李青莲元君,杜七记得也有人这么称呼自己,而祝平娘说过元君是道门仙人果位,相比追求真实存在信仰的佛门,道宫的果位更多是地位的象征。
可杜七觉得,道门果位也是真实存在过的。
“秦淮,你知道元君是什么吗?”杜七转头问道。
正揉搓明灯耳朵的秦淮闻言,有些奇怪。
“元君?什么元君,七姑娘说的是哪个元君。”秦淮不解道。
杜七便伸出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下那两个字,秦淮便明白了。
“我记得元君好像是和道士有关的…不好意思,七姑娘若是问我一些人族传说我还知道一些,可和尚道士…我真的不行。”秦淮为难道。